在陰商的運作之下,名為壽旗的奇物,很快便在東勝神洲流傳開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無論是販夫走卒、王公貴胄,亦或是街邊乞兒、修行中人,都或多或少聽說了壽旗的傳聞,並對此等奇物抱有相當的好奇。
自從那一日,陽壽貿易得以確立後,每個人的腦海中,都多出了一段隻有自己知道的時日,時日隻見減少,不見增加,那不斷減少的數字,就像是閻羅發下的催命貼,讓所有人心生恐懼,不敢想象數字減少到零,又會發生些什麼。
高句麗王城。
恢弘的王宮內,高句麗王坐在王座之上,居高臨下的俯瞰。殿內躺著數位上了年紀的老者,老者們氣若遊絲,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隨時都有可能咽氣。
當腦海中那串詭異的倒計時揭露後,高句麗王當即下令,讓居民對數字進行登記。眼下這幾位老者,他們的數字即將在今日內歸零,便提前被帶到王宮內,依據倒計時剩餘多少,依次排開。
很快,排在最前的老者長噓口氣,腦袋一歪,便長睡不起,壽終而亡,不久後,排在他身後的另一位老者也閉上了眼。
殿內群臣麵麵相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久前,有人推測出,他們腦海中不斷減少的倒計時,乃是剩餘陽壽,隻是這個說法,遭到大多數人的反對,人怎麼能知道自己的陽壽呢?隻有老天才知曉這一切。
隻是,經過連番實踐,哪怕是再為頑固,拒不接受這一消息的人,麵對此等鐵證,也沒法進行反駁,也許是上蒼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如今人們隻要稍一閉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剩餘陽壽。
確定數字即為陽壽後,王宮內嘈雜不斷,群臣議論紛紛。
“怎麼會這樣……陽壽乃是上蒼所定,又怎能被人們所知?這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這真是陽壽,那豈不意味著,我隻剩半年可活……我平日尊敬上蒼,未做什麼惡事,憑什麼連六十歲都活不到?”
“哈哈,我剛剛突破無常境,足有五十年陽壽,還有好長一段日子可以快活!”
得知剩餘陽壽的消息後,群臣麵色不一,有人歡喜,有人悲苦,哪怕同處一個王宮之下,也是眾生百態,每個人都被腦海中的倒計時吸引,無暇關注其他事情,甚至就連往日麻煩的政務,在揭露開來的陽壽麵前,也變得不再重要。
高句麗王目光一沉,帝王之氣轟然溢散,群臣閉口不言,轉而投來恭敬的目光,卻見王的手中,正拿著一柄黃褐色的精巧旗幟,旗上紋著一個壽字:
“昨夜有仙人托夢,留下了這柄旗幟,有了它,便能自由交易陽壽。高句麗國承我之恩,這才國泰民安,繁榮昌盛,是時候讓子民償還這份恩情了。每位子民都得還三十年陽壽給我,即日照辦。”
隨著高句麗王一聲令下,殿內諸位大臣也動了心思,高句麗王隻要三十年陽壽,但那些子民身上,可還有更多陽壽,替王收取這三十年陽壽的過程中,也能順帶讓自己的陽壽也充實起來,活個幾百年不成問題,說不定還能活個上千年呢。
傲來國某地。
“母親……你不能死,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油燈燃燒,火光昏暗,狹小逼仄的房間內,一位男子跪坐床前,低頭痛呼。
而在床上,他八十歲的老母安靜躺著,已經連著幾天沒吃東西,不是因為窮,沒東西吃,而是吃不下去。
不管老母吃了什麼,都會儘數吐出,連水也咽不下喉,她的身體正在抗拒進食,斷絕從外界吸收養分,並且不斷將體內的食物殘渣排空,而那正是瀕臨壽終,即將長眠的征兆。
“雲兒,不必為我擔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沒有像你父親那樣,把上了年紀的奶奶丟進山中喂妖怪,而是儘心照顧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老母強撐著一口氣,像是費勁全身力氣般,說出了這番話語,卻又牽動了連日來虛弱到皮包骨頭的身軀,忍不住咳嗽起來。
被喚作雲兒的男子滿心擔憂,焦急開口:“母親,你沒吃東西,還是少說點話,免得浪費氣力,更加虛弱。”
老母搖了搖頭:“我看到了那串數字,那是陽壽,對嗎……我還剩半盞茶的時間……”
男子拒不接受:“不……那才不是陽壽呢,您一定能活更久,活到一百歲才對……”
老母隻是道:“我見的比你多,我聽說過冥府的傳說,一定是閻羅開恩,這才讓人們知曉了自己的壽數……不要為我悲傷,我死後,不要為我立碑,把我埋在花果山腳,讓我與青山同在……”
“冥府……”
男子忽而像是想起什麼,在懷中一番尋找,果真讓他找到了一柄旗幟:“這……這是我昨夜夢中仙人給的旗幟?怎麼會……”
眼見老母的氣息越來越虛弱,男子不敢猶豫,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下定決心:“不管了,隻能試試了……如果這麼做真的能成,就算讓我把剩餘的所有陽壽都給母親,又有何妨?”
隨著男子心念一動,黃褐色的壽旗之上,忽然泛起一陣幽光,那幽光來的是如此深邃,令人不寒而栗,而那也意味著人們身上的陽壽開始流動。
光芒閃耀,老母體內,倏地燃起一股強盛不衰的生命力,她愕然地從床上坐起,活動著數月未動的身軀,那股由內而外,令她煥然一新的生命力,不似回光返照,反倒更像是年輕時氣血充盈的活力,就算讓她下地乾活,整日勞作,也絲毫不覺疲憊。
啪的聲響,男子在達成所願的同時,身軀也燈枯油儘般癟了下去,手中壽旗滑落,摔在地上,整個身軀隨之傾倒,擴散開來的眼瞳中,最後倒映出的,是老母元氣複然的模樣。
東海之外。
“伊奈巫女,這是海邊漁民撿到的奇物,懷疑其中蘊藏鬼魂邪祟,便交由我們神社處置。”
寬敞亮堂的庭院內,身穿紅白色巫女服,正在掃清落葉的伊奈得到彙報,很快便將那件奇物看在眼裡。
“壽旗?”望見那黃褐色的旗幟,伊奈眼瞳收縮,原本放鬆隨意的心情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隻有深深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