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車,走向那棟,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簡陋寒酸的小平房。
一路上,除了明麵上那些哨塔外,林望還見到了至少十處正在全力運轉的抑製器。
林望甚至還在院落裡,見到了不下三個神殿軍士,厚重的經文布上,光線有如實質般流出。
這裡的防備力量,甚至超過監獄!
但他們都是在防備這間屋子?
在防備誰?他們的軍團長?
帶著濃濃的困惑,林望三人走進了小屋。
麵前是一間簡陋到難以置信的樸素房間,木桌木椅,一副碗筷,上麵還有兩樣沒吃完的小菜,牆角一些生活用品,擺放隨意淩亂。
隻看這個畫麵,甚至會覺得,住在這裡的,是個農村常見的孤寡老人。
“團長平時就住在這裡。”老喬輕輕地說道。
林望聽出了他話裡的含義:“住在這裡,那他平時工作……”
“隨我來。”
老喬帶著兩人,走進旁邊房間——一間十分陰暗的臥室,又在兩人注視下,走到床邊,拉開床板。
“我懂了!你們在床板下麵藏了個地道!”田桃子一拍手,十分高興。
“說什麼呢?那麼蠢的設計能關的住誰啊?”老喬在床板下麵一拍,從床板下麵翻上來一排按鈕,按鈕還在不斷閃光。
“……啊?”田桃子呆住了,“這是啥啊?”
林望心中也有些意外:他是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展開的。
“這是個陰影監獄,在陰影中強行開辟出一個空間。”老喬沉聲說,同時手上不停,拍幾下按鈕,“把人關閉在建築的陰影中,如果沒有置換儀式,犯人永遠逃不出來。”
按鈕按下,房間的空氣中,突然出現一陣微微的震顫,房間的四角,陰暗的光線,突然像鏡子般碎裂,翻轉、扭曲。
一陣嗡嗡的低沉聲音響起。
扭曲間,這些碎片逐漸翻轉到全新的角度,十幾秒後,當碎片翻轉停止下來,它們彼此重組、反射,在內部照射出一個全新的空間。
空間簡單樸素,一桌一床,老人背對眾人,坐在桌前,桌上擺個相框,手裡拿著本書,慢悠悠翻開新的一頁,又在旁邊本上寫幾個字。
“你們……為什麼要把團長,關押在這麼深的地方?他犯了什麼罪!”
“孩子,住在監獄裡的,並非全都有罪;進入監獄的,也並非都是被關。”老人合上書,扶著桌子慢慢站起,“我是自願被關在裡麵的。”
他扭頭,露出半張溫和瘦削的臉,但另半臉上屍斑累累,黑綠細密的鬼火在屍斑間流淌,眼珠剝落外掛,白蛆爬行。
“如果我想出去,我隨時可以……但我這幅樣子,你們也看到了。”
“啊!您這是……”田桃子一臉吃驚,驚叫一聲,又飛快捂住了嘴。
“腐化、發瘋,每個俗師都會經曆的代價,不是麼?所以我才把自己關在這裡。”老人語氣淡然,半張正常的臉上,甚至露出睿智幽默的微笑,“因為瘋掉的怪物,可沒法按動那些精巧的小按鈕。”
老人說著,看了老喬一眼:“孩子,你辛苦了。”老團長隨意擺擺手,像自家老人對後代說話的態度。
老喬用力一捶胸口,雙眼發紅:“一切為了真相!”
“真相……對,真相。”老人點點頭,又像想到什麼似得,對眾人說,“坐啊,站著乾什麼?哦……這屋子裡座位不夠,我明白了。”
他點點頭,抬手打個響指,房間裡一陣陰風刮過,地麵土石翻湧。
眾人驚訝目光中,從土地裡翻滾著深處一堆白骨,這些白骨扭曲著,變成四把椅子,老人隨意坐上一把,又慢悠悠擺擺手:“坐,聊天就是應該坐著聊。”
“團長,您不應該再繼續用俗術!”見到老團長用俗術,老喬語氣有些激動。
“明白,我都明白……用俗術次數越多,越接近發瘋……”老團長擺擺手,語氣漸漸降低,“可我……覺醒前就已經瘋了,嘿嘿……”
他笑著看向林望:“年輕的北地人,久仰大名,以凡人之力擊敗偽神的強者。”
“您過譽了,那件事能辦成,治安局功不可沒,而且充滿種種巧合,並非我一個人的功勞。”林望語氣平靜溫和,他對長者一向很有耐心。
“謙虛,謙虛在麵對危險時毫無用處,但謙虛仍然是一項好美德。”老人語氣絮絮叨叨,說話時,半張腐化的臉上,蛆蟲爬行。
“您找我們倆來,是有什麼事嗎?”林望問道。
“每天忙忙碌碌,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那是年輕人的糟糕生活。”老人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扭頭看向林望。
隨著老人扭頭,那隻耷拉在外麵的眼珠子也晃動幾下,轉向林望:“我已經過了,必須給每一件事都找個‘目的’的年齡啦。”
他咧開嘴,半張臉溫和,半張臉爛肉蠕動,蛆蟲爬行,目光從田桃子臉上,慢慢挪到林望臉上:“孩子,你就當是一個該死的老東西,想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老人看了兩人一會兒,擺擺手:“好了,我看過了,你們走吧……年輕人不應該把時間都浪費在老家夥們身上。”
三人無言,起身告辭。
臨出門時,林望隨手一揮,把其中一把白骨椅子驅散掉,化為灰粉,縮回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