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儘的霧氣更深處。
霧氣中,若隱若現一座小村莊,磚石夯土村牆,泥木結構屋舍,一些村民在村中勞作著。
細看,能看到每個村民身上,或頭臉、或肢體上,總有一些位置,有霧氣流淌。
霧族人。
車輪吱呀響起,一個霧族男人,脖子位置爛開拳頭大一團,露出霧氣。他慢慢推著一架木輪車,走到街上。
男人身材瘦削佝僂,膚色慘白透黃,他推著車慢悠悠走了一段,在路旁一個菜攤前停下。
菜攤後麵,站著個中年女子,整個下巴變成黃霧,舌頭時不時透過霧氣掉出來,又被她抬手,慢慢扶回去。
男人雙目直勾勾,看著前方,大約五六秒後,他慢悠悠轉過頭,又直勾勾看著菜攤大姐。
“早……安,趙姐。”
同樣五六秒後,菜攤大姐扶著下巴,衝男子點點頭,因為舌頭問題,說出一段含糊不清、意味不明的話。
但那男人卻像聽懂一般,速度極慢點著頭:“是啊……收獲不少,車板都快壓塌了……你的菜今天也很新鮮啊。”
車板上空蕩無物。
菜攤上,三四堆漆黑腐爛泥土,已經看不出形狀。
男人速度極慢扭回頭:“走……了,趙……姐。”
趙姐也緩慢點著頭,說出幾個含糊不清的詞。
她怔怔看著男人慢慢邁開的步子,突然手上用力,往嘴裡塞一下舌頭,說出一句沙啞古怪,但能聽懂的話。
“我們快到家了。”
前麵的男人停住腳步,扭過頭,速度極慢擠出笑容:“是……我也感覺到了……”
與此同時,村外路旁,兩個黑黃布衣的身影,正注視著村民的一舉一動。
“同步率……越來越接近臨界值了。”
說話的人,滿臉黑黃紋路,手裡端著一隻黑瓷碗,蹲在路旁。
他看著村中人緩慢如木偶的動作,從地上捏起一撮土,放進嘴裡,十分緩慢而用力地舔了一下。
“我有時候,真的羨慕這群無知的老鼠。”
“忒。”他吐出土,“居然有幸比我們更早呼吸到家鄉的空氣……”
“比起他們的遭遇,我認為這點幸運……不值一提。”他的同伴說道,手裡提著一張卷軸,卷軸已經打開,材質厚實發黃,微微反光。
“遭遇?那是他們的幸運!”端著黑瓷碗的男人嗤笑一聲,“為了‘回家’這種偉大事業,區區一個村……時間到了。”
他擺擺手站起身來,伸手在碗裡抓把土,灑在地上。
拿著卷軸的教徒,則是一手舉卷軸,一手搖銅鈴,嘴裡念念有詞,舞動怪誕舞蹈。
“祖血養槐,刻譜續脈!”
“祖血養槐,刻譜續脈!”
隨著他身體扭動,地麵上,之前灑的土開始蠕動、扭曲,變形成數十個半人高蠟燭。
蠟燭成型,持碗教徒一揮手,暗黃火焰瞬間騰起,蠟燭像有意識一般包圍村莊,每隔數十米一支。
燭火忽明忽暗,驅散霧氣,火光向天空延伸,在村莊上空彙聚,將整個村子包圍。
“時辰已至。”
“獻祭開始。”
“不,不是獻祭,是推演。注意你的措辭,掌曆官。”
“……就當你是對的吧。”
“這群可憐蟲,應當趁現在,趕緊向他們的主祈禱。”持碗教徒譏諷地笑了一下,“畢竟……,等推演完成,他們的主就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