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清幽,除了小祠堂便沒有彆的建築。
以前這片園子是荒著的,沈夫人一直想將此處開墾出幾壟菜畦,說是常年和江河湖海打交道,也要體驗體驗和土地打交道的感覺。
沈玉闕知道母親已經動了歸根田園的心,奈何船廠離不開爹,爹又離不開她,二人隻能一年又一年的讓西園繼續荒著。
推開祠堂的小門,沈玉闕提著燈籠進去,依次將牆邊的燭台點亮。
看到嶄新的供桌和牌位,她鬆了口氣。
沈耀要麼是沒想到這裡,要麼就是還沒來得及搞破壞。
她將燈籠放在一邊,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拿起爹娘的牌位,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又將供桌擦了一遍。
桌上擺放的水果這幾日並未換過,已經有些乾癟變質,她全都收拾好放到一邊,等明日天亮再采購新鮮的擺上。
“爹爹,娘親……”
在以前,她的呼喚從沒有一次是得不到回應的,但現在,她站在桌前喚著雙親,回應她的隻有兩塊沉默的木頭牌子。
她沒有爹爹,也沒有娘親了,從今往後的每個日夜,她都不會在家中等到雙親歸來……
鼻頭泛酸,淚水模糊了眼眶。
她以為辦喪事的那幾日自己已經把一生能流的淚都流乾了,但顯然沒有,她尚未來得及儘孝的虧欠,和父母死因不明的困境,再次讓她在這裡哽咽落淚。
董乘風站在她背後,看她單薄的肩頭因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他也跟著難過,想出言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由己及人,如果他爹娘不在了,他可能會比眠兒妹妹更傷心……
等沈玉闕哭罷,擦乾眼淚在蒲團跪下,董乘風連忙上前跪在她身旁。
沈玉闕疑惑看他,董乘風卻難得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一邊撓撓頭說:“我也給伯父伯母磕個頭!”
說罷已率先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逗的沈玉闕哭笑不得。
等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董乘風又突然回頭對著牌位說:“伯父伯母你們在天有靈就放心吧!以後我來照顧眠兒妹妹,絕對不會讓彆人再欺負她!”
一陣夜風吹來,供桌上燃著的長明燈火苗驟跳,撲簌簌的,像是二老在點頭一般。
董乘風見狀大喜,連忙去看沈玉闕,沈玉闕也回以一笑,將小祠堂的門關上,和他一起去往隔壁的甘棠苑。
‘甘棠苑’取自《詩經》裡的【蔽芾甘棠,勿翦勿伐】,乃是生機勃勃之意。
母親未出閣前曾是嘉興有名的才女,她當年將這裡命名為甘棠苑的時候便是預備著給女兒住的,但等她真正住進來的時候卻已是母親成婚二十年後。
甘棠苑在前幾日曾被沈耀破壞過,那日他帶人闖進來,威逼利誘不成便給她灌藥。下人護主和沈耀的人起了衝突,損毀了許多東西。
此時她既回來了,下人們也正歡歡喜喜的收拾殘損。
院裡隨處可見掛著燈籠,卻不是今日特彆掛上去的,而是從沈玉闕記事以來就是終年常備。
不為彆的,隻因她這院子一無生機勃勃的草木,二無雅致的曲水流觴,有的隻是一排排削好的木頭,一組組木匠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