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技法嫻熟的老師傅可以教很多人,但能真正傳承自己衣缽和獨門秘技的徒弟隻能有一個。
這人不僅擔負著要將技法繼續傳承下去的重任,還擔負著要為師父養老送終的重任。
沈漣作為沙城手藝最好的老船匠也有一位能繼承他衣缽的徒弟,此人不是彆人,正是被孟縣丞稱為白眼狼的唐辭。
唐辭自幼沒了父母,被沈漣收為義子。
在收為義子之前他也沒想過要將衣缽傳承給他,直到看他聰穎過人,天賦驚人,沈漣才覺得上天待他不薄,他雖沒有兒子,卻有個爭氣的義子。
隻是彆人不知道的是,沈漣除了唐辭這個徒弟之外還有一個,那就是沈玉闕。
沈玉闕和唐辭一起,自幼便學造船之技,隻是她要比唐辭涉獵的東西更多。
唐辭將義父沈漣視為指路明燈,認為他是全大周境內最好的船匠,永遠隻相信他的技法和判斷。
但沈玉闕不同,她還會去研究彆人的技巧,甚至翻閱古籍研究古人的技法。
唐辭看她用古法製槳的時候還會給她潑冷水,說什麼,既然現在已經有了新法,就代表古法已經被淘汰了,過時了,不能用了,你還研究古法,那就是浪費時間!
雖然事實證明唐辭說的對,但沈玉闕對於古法的研究卻依舊樂此不疲。
二人去船廠的時候特地路過集山,說是山其實並不貼切,因為江南沒有山,所以這百十米高的高坡倒顯得尤為稀罕。
站在山上能看清整個船廠的全貌,沈家造船廠經過數十年的擴建恍如一個龐然巨物般盤亙在經河之畔,凝結著祖祖輩輩的汗水和他們的一片匠心。
在這裡,光是大小作塘便有七八座,作塘中,各式各樣的船隻骨架錯落有致。有的已初見雛形,有的則正待組裝,每一根木料、每一塊鐵板都經過反複打磨和精雕細琢。
四周還林立著大小不同的工坊、棚屋,不用看也知道裡麵應該堆滿了木材和造船的工具。
沈漣死後船廠就停工了,沈玉闕忙於治喪,又遭沈耀迫害,直到今日才有空過來。
原以為停工的船廠不會有多少人,但沒想到她還沒進去就聽到爭吵的嘈雜。
“怎麼回事?”董乘風躍躍欲試:“有人在吵架?”
沈玉闕也有些不安,他們幾人快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一座小工棚旁正圍聚著一群人,這裡麵有船廠的工匠,也有些穿著短打的陌生人。
“老子再說一次!”人群中傳來一聲怒吼,隨即,便見一個年輕的漢子跳上一堆高木方上,居高臨下的大喊:“隻要你們不按時交船!這沈家船廠,老子見一次就砸一次!能搬的,都給老子搬走!不能搬的!砸了!燒了!”
話音落,那些穿著短打的男人便大聲叫喊著,見東西就砸,見東西就摔,全然無畏!
董乘風急了,要衝上去,卻被沈玉闕攔下。
“不急,先看看怎麼回事。”
有人砸就有人攔,船廠的工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見好言阻攔不成,乾脆直接還手,有些人都扭打在了一起。
其中一位四五十歲的漢子高聲喊道:“彆砸了!彆砸了!三當家的!您不是不知道!我們東家才走沒幾天啊!”
“關老子屁事!誰家不會死人!死了人你生意就不做了啊!吞了老子定金不交船誰給你的王法!砸,給老子狠狠的砸!”
“彆砸啦,這都是我們吃飯的家夥啊!要是都砸了,我們可真交不出船啦!”
“連船都交不出來你們還吃什麼飯!砸!真他媽晦氣!歡天喜地的來買船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