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倉山乘坐的是一艘平底客船,單層,隻裝備了一根桅杆。船身漆成了朱紅色,船頭雕刻著祥雲紋樣,船尾則懸掛著一串銅鈴,隨著水波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響。
此船除了載人還可載貨,常用於江南各個州縣之間的運輸。
等船工們把貨物壯哉完畢,沉重的鐵錨被從河底拉了出來,粗麻繩在甲板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沈玉闕扶著船舷站在船頭,才下過雨的沙城,風裡都帶著水汽,拂在麵上還有絲絲涼意。她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目光落在逐漸遠去的碼頭上。
就是這座碼頭,沙城最大的經河港,她在這裡送爹娘由此登船去往京城,然而當她再次站在這裡等到的卻是爹娘罹難的噩耗。
明明走之前還摸著她是發頂叮囑她要聽大伯的話,不要擔心他們,也不要胡思亂想。
聽大伯的話?
沈玉闕微微蹙眉,爹爹和大伯的關係一直很好,他們臨走之前還將自己托付給了大伯,可誰能想到大伯和堂兄卻在他們死後覬覦起她的家產和沈家船廠……
“眠兒妹妹!”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她剛回頭,眼前便閃出一隻糖畫的蝴蝶。
她驚喜接過:“哪兒來的啊。”
董乘風指了指船艙門口:“有個老伯在賣糖人,我讓他給你畫了隻蝴蝶,喜歡嗎!”
“喜歡啊。”
她晃了晃手上焦黃的糖畫蝴蝶,又高高舉起,透過蝴蝶翅膀中間的圓圈看到湛藍的天空和碧青的河水。
兩岸垂柳已抽出嫩芽,在風中搖曳,像極了春日裡姑娘們的裙擺。
她又透過那個圓孔看到董乘風放大的笑臉,對方似乎有意捉弄她,推著鼻子齜牙咧嘴,逗的她忍俊不禁。
丫鬟柳黛也笑的合不攏嘴:“多虧咱們是帶著二公子一起出來的,不然這行船路上得多無聊啊!”
“所以以後你們小姐想去哪,你一定要提醒她帶上我!”
“那得看小姐的意思,奴婢說了不算!”
於是董二公子又將殷切的目光看向沈玉闕,後者無奈:“知道啦,我這不是想讓你在家裡養養傷嗎。”
“小爺又不是缺胳膊斷腿,沒那麼嬌貴!”
二公子豪邁,沈玉闕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原本預計兩個時辰的路,因為一路風帆鼓勁,差不多一個時辰就到了石頭港。
靠岸之前沈玉闕問董乘風:“你以前來過石頭港嗎?”
“當然來過!這石頭港比經河港大了三倍不止,每天來往的商船就有上百艘!特彆是這個時節,各地商人都來采購倉山特有的青瓷和絲綢,彆提有多熱鬨了!”
沈玉闕沒來過,但她去過揚州港,以為石頭港應該會像揚州港一樣,但等靠岸後卻又發現有些不一樣。
在入港之前他們便遇到許多滿載貨物的船隻,當然,也有像他們一樣的漁船和貨船。
等進了港便看到岸邊停泊著各式各樣的船,桅杆林立,像一片浮動在水麵上的城池。
其中有兩艘三桅大船最是顯眼,船身高大巍峨,漆成了深褐色,船帆收攏著,像巨人的翅膀。
這兩艘船似乎是來自南洋的商船,甲板上堆滿裝著香料和象牙的貨箱,幾個膚色與中原不同的船工正靠著船舷看著碼頭上的景致。
碼頭上人頭攢動,青石板被無數雙腳磨得發亮,小販們支著攤子,叫賣聲此起彼伏。
隨著他們的船緩緩靠岸,沈玉闕聞到一股混合著魚腥、香料和木料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