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有點不好意思,但阿寧你真的太小了,我第一反應是去找的青青。然後我才知道,這些事,青青都是知道的,這件事就是她娘和我娘一起操持的,她娘已經為她看好了人家。她還勸我,大家都是這樣的……”
李小玉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
“阿寧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嗎,我不是抗拒成親,我也曾經幻想過自己的另一半會是如何,我隻是,不想像這樣,一副畫像一個媒人,就定下自己的人生。我才十四歲不是嗎,明明還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就像那些女夫子一樣。”
“可我好像也沒法改變,我的一切都是父母和爺爺帶來的,連反抗,都顯得像一種自私和無理取鬨……”
她把臉埋進膝蓋,聲音越來越低。
火堆裡忽而傳來吡啵聲,原是叫花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熟了。伴隨著小陣荷葉清香,辣椒和孜然爆開,並厚油瀝出的烈辣香味兒傳遍了整個桃林。
傅長寧將火堆熄滅,敲開泥和荷葉,折下一隻已經烤得酥爛的雞腿,並一塊帕子,一並給她。
“先吃吧。”
李小玉冷靜下來,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接過帕子咬了一口。
荷葉的清香甜糯,叫花雞的香辣滑美,一並傳來,酥嫩入骨,她輕輕吐了口熱氣,那點少女心事的煩惱突然就褪去了,轉而認真小口吃起來。
傅長寧折下一根雞翅,卻沒吃,思緒有些飄遠。
從前的她,和李小玉有著相似的困擾。
——來自養父母、周圍人,乃至世俗。
每個人都在要求她應該是怎樣的,從來沒考慮過她自己想怎麼樣。而她自己,也沒有能力去表達,她究竟想要如何。
一直到後來認識問尺,開始修仙,才慢慢免去這個煩惱。
問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安靜聽完了全過程。
傅長寧突然很想問它:“修仙界呢,也是這樣嗎?”
問尺語氣不屑:“當然不是,你去問在修仙界本土長大的修士,他們連成親這個概念都沒有。除了那些頑固不化的所謂大家族,大部分修士間最親密的關係就隻有師徒和道侶。親族算什麼,隔了幾十代了都,管天管地單不單身都要管?有這空閒工夫不如去看看自家洞府靈寵的大糞挑了沒。”
“總之,幾百歲幾千歲的單身修士比大海裡的水還多,大家都忙著成仙呢,誰有空想這些?”
身為器靈,問尺一直有著強烈的非人氣質,崇尚強者,信奉實力為尊,看不慣情愛感性,也不懂人類延綿血脈的想法。
在它看來,這就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在為了奇奇怪怪的事煩惱。
要它說,打不就完事兒了嗎?
傅長寧靜靜聽完,忽而抬手,從七葉雪燈中取出一個玉鐲。
問尺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乾嘛?”
這個玉鐲是天河珠產物,後來被傅長寧抹除了原先殘餘的神識,認了主。
認主以後,自然就知曉了它的作用——原來這玉鐲是個防禦類法寶,品階未知,由於太過殘破,目前極限也隻能抵擋練氣三層以下修士三次攻擊。問尺不太看得上眼,但關鍵時刻,說不準就有用呢。
而現在它隻能眼睜睜看著,傅長寧施下定身法,然後把這個玉鐲戴在了李小玉手上。
它要炸毛了:“凡人要這東西有什麼用,她又沒法修煉,傅長寧你真要幫她,還不如把那些畫像裡的人全弄死來得強!”
傅長寧不和它討論這個,又往玉鐲裡注入三道攻擊性靈氣,才道:“幫我個忙,今晚觀想的靈氣都歸你。”
“幫我模糊一下小玉的記憶,把玉鐲這段遮一下。”
有些問題,她也回答不了李小玉。因為她們都還太小,小到對這個世界了解不夠,隻能根據自己稚嫩的閱曆,去思考、去評估。
但她可以,儘量多給她一些底氣去選擇。
這是她離開之前,唯一能為這位好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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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玉回神之後,才發現自己發呆太久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也不是需要什麼安慰,畢竟傅長寧比她還小,也幫不了她什麼。
她隻是,希望有一個人安靜聽她說話,而不是不停對她說,你就是被寵壞了,你就是還太小,所以才會有這種想法,正確的應該如何如何。
那會讓她很沮喪。
兩人繼續吃叫花雞,搭配著點心和水。
不知道是不是李小玉錯覺:“阿寧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吃得有點快?”
傅長寧抬眸:“有嗎?”
“那應該是我弄錯了。”李小玉並未糾結,她抬頭看了眼天色,道,“咱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傍晚以後這塊兒不安全。”
回程的路上,李小玉依舊走在前邊,用手撥弄開樹枝的時候,她看著手腕恍惚了下。
她腕上的鐲子……
哦,想起來了,是上回和阿寧一起去鎮上玩的時候買的。
兩人在村頭分彆,傅長寧目送著李小玉的身影漸遠,卻並未回家,而是轉頭,順著原路回了桃林。
這桃林,果然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