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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平間驚魂夜
我叫劉浩,是一位有著十年工齡的屍管員。我乾起這行時隻有23歲,那時我剛剛大學畢業,整日為覓得一個待遇優厚的工作所奔波,奈何當時大學生遍地都是,像我這種平庸的專科生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到了當地的殯儀館乾起了屍管員。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有種大材小用的悲憤,隻想著乾上幾個月就卷鋪蓋走人,沒想到造化弄人,我這一乾就是十年,到最後甚至安於天命,老老實實的呆在了殯儀館。
關於太平間的禁忌有數不勝數,有很多聽起來匪夷所思,不為常人所理解。比如,在太平間內不能使用像是手電之類的照明設施,因為其光束明亮且強烈,照在屍體身上會被看做不尊重死者的行為。隻能用蠟燭等光線分散且柔和的照明設備。如果蠟燭在太平間內突然熄滅,代表著活人驚擾了死人的休息,是不祥的預兆,應速速撤離,不可多做停留。另外,不能帶有靈性的動物進入太平間,譬如狐狸,黑貓等,很容易引起屍變。還有就是在聽到有人在背後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千萬不能回答和回頭,這一點關乎性命,是不可違背的第一誡。諸如以上的規矩和禁忌有很多其實都是封建迷信,但在太平間工作還是小心為妙,有些事隻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沒人會因為貪圖一時的便利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我在太平間工作的幾千個日日夜夜裡一直嚴格遵守著看似嚴苛的戒律,這也是我能在這裡能乾上十年而沒有出事的根本原因。
殯儀館做事一向很講究效率,在我應聘成功的下午我就正式上班了。上班時間為晚上八點到次日淩晨六點,在這期間要對太平間進行檢查,時間分彆是八點,十二點,和淩晨三點。有些人可能會很不理解,問太平間裡麵都是死人有什麼好檢查的,其實不然,近些年來,有很多倒賣人體器官的案件,人在死亡後的一段時間內有些器官是可以再用的,不法分子就會偷偷進入太平間把屍體的器官摘除然後販賣獲得高額暴利。再有一點就是,太平間並不是都是死人,有些醫院會出現誤診的情況,把本沒有真正死亡的患者診斷為死亡,如果即刻火化入葬,就會造成悲劇。所以才會在太平間作短暫的停留,隻有在確定真正死亡的情況下,才會轉交給火化場火化。排除醫院誤診的情況,有些人因身體原因還會出現假死的症狀,假死的人會暫時沒有生命症狀,就像進入冬眠一樣,隻有過一段時間才會蘇醒。我就遇到過一位假死的老太太,運來時說是自然死亡,準備在太平間停放三天,沒想到在第二天的夜裡就活了過來,當時把在太平間檢查的我嚇得半死。不過也讓我熟知了作為一位屍管員的重要意義。所以太平間的檢查是十分必要的。
我第一天上班的日子是2003年的11月7號,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下了第一場雪,太平間在這銀裝素裹下更加顯得陰森恐怖。
因為是第一天上班,必須要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我早早來到值班室等待著八點鐘的檢查。值班室很溫暖,但一想起旁邊就是冷冰冰的太平間時我的後背就發涼。不過我是堅定的無神主義者,不然也不會膽大到跑來做屍管員。值班室裡有很多笑話書,可能是考慮到工作本身的沉重性而特意準備的。我看著笑話書無聊的打發著時間。
八點轉瞬即至,我就要開始我人生中第一次太平間之旅了。我拿起旁邊的蠟燭,深吸一口氣,就準備進入太平間。就在這個時候,我清楚的聽見太平間的門響了一下,那聲音急促而清脆,就像,就像是裡麵有人在敲門一樣,想到這,我不禁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死死盯著那緊閉的門。突然,門被來自太平間內的一陣力生生扯開了,露出一條一人寬的縫隙,裡麵黑洞洞的,不斷有陰風吹出來打在我的臉上。就當我接近崩潰邊緣的時候,竟然從太平間裡走出一位佝僂著身體的老頭,稀疏發白的頭發,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一道很深很長的疤痕,從右眼一直到鼻子,看起來十分的猙獰。他還穿著一身老舊的黑布衣裳,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拿著一個正在燃燒的蠟燭。
“請問,您是?”在察覺對方沒有惡意的情況下,我試探性的問道。
“你就是新來的屍管員吧,這麼年輕,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工作?”老頭不答反問,徑直走進了值班室:“我和你一樣,也是一個屍管員,隻不過是你的上一任。”
我走進值班室問道:“您剛才進太平間檢查了?”
“不去檢查難道是去裡麵睡覺?”老頭似乎對我很不滿。
“這不是才八點鐘嗎,那麼早進去檢查乾什麼?”我指了指牆上的老式掛鐘,疑惑的問道。
“你就不拿彆的表比一下?牆上那鐘慢二十分鐘的,信不得的。唉,你們年輕人,就是糊塗,信不得。”老頭說著連連搖頭,幅度很大,好像再多用一點力氣,他的腦袋就要被他從身上甩下來一樣。
“慢這麼多?怎麼不調回來,再說我剛來哪裡知道有這麼回事。”不知道是他糊塗,還是我糊塗,表慢調過來不就行了,非得天天算加法?
可能老頭自知理虧,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把未滅的蠟燭放在嘴邊,想要把蠟燭吹滅了。隻見他用力的吹了口氣。奇怪的是,那蠟燭的火苗竟然絲毫沒有傾斜,就像那老頭根本就沒有吹出氣來一樣。
老頭不斷地做著吹氣的動作,卻沒有一絲的氣流從他嘴裡吹出來。我詫異的望著他,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難道他是鬼?因為隻有鬼才沒有呼吸!!!
老頭不再做徒然的努力,把蠟燭甩了甩,熄滅後就扔在桌子上:“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連蠟燭也吹不滅了。是該退休了,讓你們年輕人接班了啊。”
“您看起來挺硬朗的,我的爺爺也跟您差不多歲數,可比您的身體差多了。”我附和著,卻充滿了疑惑,他真的是因為老才吹不滅蠟燭?可是就算他身體再差,他吹一口氣,蠟燭的火苗也應該有些傾斜才對,而不會像剛才那樣一直直立著。
“我閒著也是閒著,就再跟你裡麵檢查一趟,說實話。像你這樣膽大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多了,敢跑到這種地方工作。”
“我也是生計所迫啊。”有人陪我一起檢查是我求之不得的,雖然這個老頭有點奇怪,不過壯壯膽還是可以的,順便教我點東西。
我跟隨著老頭一塊進了太平間,寒氣瞬間將我包圍,我就像進了一個滿是冰雪的地獄一般,頓時陷入無邊的寒冷與絕望。
太平間的三麵牆壁上都是一間間的凍屍櫃,用來冷凍屍體,防止屍體在炎熱的天氣裡發生腐敗,現在正處寒冬,殯儀館為了節省電費和高額的冷凍費用,就暫時把屍體放在平板床上,一具具的整齊擺放在太平間的空閒位置,看起來很是陰森恐怖。
老頭帶著我緩慢地在狹小的過道裡穿梭,照他這種速度,想要從頭到尾全都檢查一圈,少說也要半個小時,而在這種寒冷的環境下,正常人呆上個十幾分鐘就已經是極限了。像我這種體弱多病的很快就吃不消了。
“大爺,這裡這麼冷,您穿的又那麼少,咱們還是快點吧。”我在後麵催促道,不斷地往手心裡哈著氣。
“我在這裡乾了十幾年,早就習慣了,倒是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大聲喧嘩什麼。”老頭壓低聲音責備道,那聲音小的就好像生怕把周圍的屍體驚醒一樣。
“是是,您說的是。”我表麵答應著,心裡卻是極為不滿,我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學生,跑來做一個屍管員還要受人數落。
“年輕人,不要不服氣,我知道你書沒少念,但在這種地方就算你滿腹經綸也是沒用,有些規矩遵守了不會特彆麻煩,不遵守就可能會付出代價,哪邊重哪邊輕你心裡也有數不是。”
“嗯,您說的這些我懂,我會加小心的。”老頭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沒說啥,隻是虛心的全然接受了。
在走到一個角落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緊靠北麵牆壁有一具蓋著鮮紅色布的屍體。在屍體旁邊有個四四方方的小桌,上麵擺放著飯菜,想必是做供奉之用。我心下裡琢磨,這屍體還真是與眾不同,其它屍體蓋的都是白布,唯獨他蓋的是紅布。在中國,紅色自古就象征著喜慶,難不成這人死了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既然這樣,這人必是大惡,可是大惡之人又怎會拿食物供奉?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隻見老頭走到那屍體旁邊畢恭畢敬的鞠了三個很標準的躬,表情很是肅穆。老頭的詭異行為更是讓我徒填了一層疑惑。
“大爺,這屍體到底什麼來頭,我一看這紅布就知道他不一般啊。”
“其實沒啥,這種布啊叫做渡劫綾,是專門從廟裡求來的,覆蓋在死去的孕婦身上可以超度肚子裡的嬰靈。望他早日投胎做人,托生個好人家。”
“孕婦?”這時我才注意到屍體的腹部有著高高的凸起:“就算是孕婦也沒有必要又拿食物供奉,又鞠躬的吧,死了就是死了,怎麼還把她當做觀音菩薩供著?”
“你有所不知,這屍體很邪的,我記得剛把她運來的時候就有人告訴我她是個孕婦,但那時她的肚子平平的,也沒有這麼大啊,這一轉眼啊,五個月過去了,這五個月裡我是一天天看著他的肚子變大,你說這人都死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就跟著死了,可是你看看這,這肚子大的,唉,你說,她是不是到月數了該生了啊?”老頭說著臉上掠過一絲驚恐。
“彆開玩笑了,死人怎麼可能生孩子呢。”我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往屍體那裡瞄了一眼,隻一眼就讓人覺得背後發涼。
“唉,但願不會那麼邪門吧,對了,以後上食堂打飯的時候給她也帶一份,就放在那方桌上,你對他好點,他也不能害你。”
“恩恩。我會的,會的,這個您放心。”
老頭不再說什麼,繼續帶著我檢查,當我路過那屍體的時候,我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突然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卻又如此深刻。我猛地有種想要扯下紅布看一眼屍體的衝動,這股衝動莫名而強烈,以至於我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就在我這短暫的胡思亂想之際,走在前麵的老頭手裡的蠟燭突然熄滅了,失去了這唯一的光源,周圍立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恐懼感深深地植入了我的骨髓,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我的身體開始顫抖。
“不好,快走。”老頭似乎很急迫,聲音裡儘是驚恐。
我剛想跟老頭離開,卻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我就像被一雙雙冰冷的手按在原地無法移動。我想大聲呼喊,隻能張嘴卻出不了聲。恐懼像是巨浪一般一波波向我襲來,直至將我淹沒,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