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後。
官道上,數萬鎮民遷徙,離開古鎮溱潼已經有了數十裡。
相比於此前的倉皇,現在就從容了許多,秩序井然,不見半分推搡與踐踏。
七名七殺劍宗弟子身上染血,此時卻不見半分笑容,反而目光沉重,七人本來所知不多,眼下就徹底洞悉了虛實,雖然不能苟同,但封鎮了可能存在的一條條妖兵路,就是無量功德。
隻是,七人腦海中幾乎同時浮現出來一道背影,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人持刀,孤身而立,獨對萬妖,要為數萬鎮民生生殺出一條生路。
大陣複蘇又沉睡,赤霄劍光照亮一州之地,在那樣的威嚴氣機下,難分敵我……
七人沉默,突兀的人群有些騷動,七人挑眉,就心生感應,驀地回頭。
隻見夕陽下,一習暗青長袍自官道的儘頭走來,身上染血,殘陽如火,那影子拉得很長。
遷徙隊伍前,蘇乞年與七人對視,幾名七殺劍宗弟子目光黯淡,卻坦坦蕩蕩。
數息後,蘇乞年朝著七人點點頭,就抬腳邁步,不多時,他回到龍頭之地。
馬車上,簾子早已被掀開,小姑娘不念遠遠地就朝著蘇乞年用力揮動小手,稚嫩光滑的小臉帶著淚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儲氏與蘇氏在蘇乞年登上馬車後就顫抖著伸出手,一人一個抓住蘇乞年的手掌,兩位老人捏得很緊,蘇乞年可以感到二老手掌上經年的老繭,以及粗糙蒼老,細密的褶皺。
儲老頭兒先是不語,等到回過神來,伸手輕輕在蘇乞年肩頭拍了三下,喃喃道:“好,好,好!”
說完又瞪了老妻和蘇氏一眼,道:“還愣著乾什麼,快給乞年包紮傷口!”
哪怕肉身體魄強大,在天地元始之氣的滋養下諸多傷口已經愈合大半,蘇乞年沒有拒絕,任憑二老施為。
之後,蘇乞年又為小姑娘不念給老人灌注精神力,這一次,他精神力灌注,就生出一些異樣,老人本來毫無生息的身體,慢慢多出來一些起伏,雖然隻是極細微的呼吸,卻也足夠令得小姑娘淚流滿麵。
之後,老人一隻被小姑娘抓著的手握緊,又鬆開,小瓜娘更是驚喜莫名,這份起色比之此前,要大上太多太多。
……
殘陽落下,明月東升。
海陵城城牆上,從四品的漢威將軍不解蓮花紋鐵甲胄,立於城頭之上,眺望遠方,與他並肩而立的,是而今坐鎮海陵州護龍山莊的最強者,端木龍主。
這位端木龍主出身不凡,更兼智計無雙,隻是這駐紮海陵州的漢威將軍總是生不出親近之意。
“稟告二位大人,白馬鎮的遷徙隊伍至城門前,戶部記載鎮民六萬九千八百人,實到五萬一千六百人。”有兵士登上城牆,已經清點完幸存者。
從四品的絡腮胡子將軍蹙眉,差了近一萬八千餘人,除了日常在外走商隊的,約莫一成七千人左右,也就是說,這白馬鎮在遷徙路途中,足足折損了一萬一千餘人。
一萬一千餘人!
不是戰場上馬革裹屍的兵士,那叫壯烈,而是一萬一千餘平民百姓,隻能叫淒慘,這位一流混元境的漢威將軍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悲涼之意。
這裡不是東海邊疆,難以想象,邊疆之地是何等慘烈,每日抵擋海外妖師,多少人族兵士埋骨他鄉,屍骨無存。
不多時,又有護龍山莊的候補龍衛登上城樓,拜見這位羽扇綸巾,風淡雲輕的端木龍主,前往白馬鎮,一路護持鎮民遷徙的八名龍衛,隻剩下了四人。
並不回頭,這位端木龍主隻是淡淡道:“厚葬,撫恤雪銀一千兩。”
候補龍衛退下,這位端木龍主方才轉過身,看向身邊的漢威將軍,道:“將軍是否覺得端木不近人情。”
絡腮胡子的漢威將軍略微沉默,就沉聲道:“不錯!”
“那又能如何?”這位端木龍主倏爾歎息一聲,他回過頭,指點海陵城下密密麻麻的平民身影,道,“今天他們能站在這裡,還能活著,多少兵士伏屍邊疆,屍骨無人識,今日若是本龍主有一分仁慈,明日之後,就不隻是從六萬九千八百人變成五萬一千六百人,可能是三萬一千六百人,也可能是兩萬一千六百人,甚至一個人都沒有。”
身披湛藍蓮花紋鐵甲胄的漢威將軍聞言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求月票,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嗯,大家都來起點訂閱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