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也不惱,大約是習慣了。
上前一步,向老者介紹道:“劉掌櫃,這是主子的女兒,沈家大姑娘。”
她話音剛落,櫃台裡的算盤聲也戛然而止,那老者終於佝僂著腰站起身,走出櫃台。
啪嗒,毫無征兆地跪倒在沈今宛麵前,再抬頭竟是老淚縱橫:“姑娘!姑娘都長這麼大了!”
沈今宛被他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嚇了一跳,但好歹前世也是受萬人敬拜的一國之母,自然沒有亂了陣腳,而是端莊地將人扶起,語氣淡然:“劉掌櫃何以行此大禮,論輩分,晚輩該喚您一聲劉叔。”
她如今剛要接管這些私產,這些掌櫃們是萬萬不可輕待的。
一句劉叔,那老者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流,嘴裡隻念叨著:“老奴又怎敢與姑娘攀叔伯。從前是主子良善,在街邊施了一口飯吃,才讓老奴苟活到現在”
剛才來時,阿青就同她說了。劉掌櫃年輕時是行伍出身,後來宜城之亂,他成了叛軍黨羽,一路顛沛至江南,被尚待字閨中的沈母救下,放在了筆墨鋪子裡做工,這一乾就是二十年。
因著性子古怪,人看著又凶狠,鋪子裡常無人敢與他攀談。
隻有阿明,初生牛犢不怕虎,總樂意跟在他身後煩著擾著,一來二去兩人就以爺孫相稱,一同打理這鋪子。
多年來未出現過任何差錯,賬目更是清爽得不能再清爽,連一滴油水都沒外露。
“您替我打理鋪子多年,又怎麼擔不起一聲稱呼。”
劉掌櫃擦拭掉眼淚,作揖:“那老奴隻好厚著臉皮應下了。既是少主來了”
他喃喃地走進櫃台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搬出一個黑色匣子,看著極為厚重。
沈今宛與阿青對視一眼,這老者做事當真不拖泥帶水。
“這是觀硯堂今年的賬冊,姑娘可以帶回去細細查看。”老者畢恭畢敬地將匣子交給阿青,交代道:“老奴還有件東西要交給姑娘。”
一行人穿過正在熱火朝天趕工的後院,跟隨劉掌櫃進了一間書房,從書架最底層翻出個不算起眼的絨布袋子。
袋子裡是一支青玉簪子。
劉掌櫃顫顫巍巍地遞給她,語重心長道:“這支簪子是你母親留下的,一共是兩支。”
沈今宛捏起簪子仔細觀察,玉的成色普通,紋樣上還有一道裂痕,大約是修補過後留下的。光看樣式,瞧不出什麼門道,於是她開口:“這簪子有何特彆之處嗎?”
“你母親過世前托人送來,說若是有天碰上無法轉圜的事情,就拿著這支簪子去江南,尋你外祖母家,族中長輩自會相助。”
江南,她外祖家,也是她母親的老家。
“那另一支簪子呢?”沈今宛疑惑道,母親給她留下太多東西,需要一件件慢慢厘清。
劉掌櫃搖搖頭:“老奴也不知。”
沈今宛將簪子彆進發髻裡,對著他福了福身子:“多謝劉叔。”
一番寒暄過後,外頭早已天光大亮。
其餘鋪子的掌櫃早已接到阿青通知,一齊帶著賬冊候在了鶴居樓的雅間裡。
見完所有掌櫃後,已是正午,馬車裡已經裝滿了賬冊,就連沈今宛落腳的位置都堆滿了。
她含笑著讓阿青先將賬冊送回,自己帶著小竹慢悠悠地坐在鶴居樓裡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