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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興慶宮。
興慶宮在長安城的東麵,緊靠東外郭城牆,北麵為永嘉坊,西麵為勝業坊,南麵為道政坊。
它是李隆基在藩王時的府邸,李隆基榮登大寶後,一再擴建所在的坊,使其到達如今興慶宮的規模。
大唐的中樞,也已經從皇城的太極宮,轉移到號稱“南內”的興慶宮。
平時朝會、聽政,宴樂群臣,一般都在興慶宮中進行。隻有大型的朝會、集會、典禮,才可能會入皇城的太極宮,或者去長安東北的大明宮。
天還未亮,群臣在監察禦史的帶領下,在內門外等待。
平明,監門校尉唱籍完畢,百官稱在後,在鼓樂齊鳴中,進行長達半個時辰的早朝儀禮。
儀禮畢,百官魚貫而入。
興慶殿深處,皇帝的黼扆已經設好,百官的坐席也已鋪開。
香案擺放在陛下。
薰爐之煙嫋嫋……
李適之和李林甫入興慶殿後,率領所屬的省台官對班於香案前。
其他百官跪坐於殿庭左右。
“陛下至……”
隨著監禮官的呼喊,百官起身先拜。
一襲金黃色龍袍,頭戴冕旒的李隆基,在宮女的擁簇下,步入第一重門。
索扇。
扇合。
當李隆基坐上帝座後。
扇開。
歸於左右。
左右羽林軍,手持儀仗,從東西閣而入。
“拜見陛下!”
在通事舍人的禮讀下,兩位宰相帶領文武百官向李隆基再次一拜。
“眾卿平身!”
“謝陛下!”
李隆基一抬手後,眾臣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已經年近六旬,卻如同中年人一樣,鬢角的頭發還是黑色。
除了貴氣與威嚴,李隆基身上還有一種風雅的氣質。
朝會上,最先處理的是上報“政事堂”的奏事。
接下來是一些日常事務,和地方要事。
由李林甫向李隆基稟告,並且給出妥善的方案。
李林甫已經到花甲之年,雖然年老,但能從麵容輪廓上,看出他當年的風采,他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繪聲繪色,有理有據。
總是能讓一眾大臣拍笏叫好,使李隆基滿意點頭。
當然,也有看不慣李林甫的,但自從監察禦史周子諒上書牛仙客非宰相之才,被李隆基怒而杖殺以後,諫官和大臣們,已不敢多說話。
隻能把不滿藏在心底。
李隆基看到李林甫將政務處理的井井有條,非常滿意。
又是美好的一天!
就在李隆基準備退朝,看望他的“玉環娘子”時,李適之持笏起身來到大殿的中央:“啟稟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卿請言。”
李隆基按耐住心思,示意李適之直說。
在右座首的李林甫見李適之這時候起身,嘴角微揚。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日前右相告知臣,華山有金礦,讓臣稟告陛下,進行開采。但臣細細一思索,立刻想到華山是陛下王氣所在,不宜開采。右相的想法,有些欠缺考慮。”
曆史在這一刻,發生變化。李適之不再上書李隆基采華山金礦,而是以華山金礦之事,反將李林甫一軍。
李適之此言一出,群臣嘩然,立刻左右相交,竊竊私語。
有許多大臣不明白“王氣”的含義,聰明的人,一點就通。
更重要的是,當朝左相,直接向右相發難。
李適之和李林甫一起為相數月,還是第一次公然與李林甫翻臉。
李林甫更是麵容一變,這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以為性格疏散的李適之,會用華山金礦向皇帝邀功,屆時他再出來駁斥李適之,必讓李適之在皇帝麵前顏麵掃地。
現在玩這麼一出,一時間讓李林甫手足無措。
“右相,可有此事?”
李隆基皺著眉頭,向李林甫質問。
他追慕長生之道,對“王氣”,“龍氣”,深信不疑。
開采華山,這不是跟他過不去嗎?
“啟稟陛下,絕無此事。臣是對左相說過華山有金礦,但臣亦說過金礦是聖人本命,開采不得。臣也信奉道教,小女騰空,已入道門,這是人儘皆知的事情,臣怎能不儘心陛下之事?左相這是在汙蔑臣,請陛下明察!”
李林甫立刻出班,麵對李隆基一拜,而後扭頭對李適之怒目而視,像是在痛恨李適之為何汙蔑他。
他城府極深,很快就反應過來,舉例自己也信奉道家,一口咬定李適之在借口政治攻擊他。
這種大事,隻要承受,哪怕再受寵幸,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況且當時就他和李適之兩人,死無對證。
“你們同為宗室,當儘心輔佐社稷。不要跟蕭嵩、韓休那樣,做出讓朕煩惱的事情。”
李隆基狐疑地看了兩名宰相幾眼,這一刻,他認為是“宰相鬥爭”又開始了,執政三十多年,他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
之前的鬥爭,他作為君主樂見其成。
現在他締造大唐盛世,也該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連田舍翁都有頤養天年的時候,堂堂天子,就不能休息一下嗎?
所以李隆基不想再看到這樣令他心煩意亂的爭鬥。
蕭嵩、韓休明爭暗鬥的結果,是被李隆基一同罷相。
用蕭嵩、韓休舉例,是警告李適之和李林甫。
更多的是警告李適之,畢竟李林甫和牛仙客搭檔的時候,朝堂穩定,歌舞升平,讓李隆基這幾年十分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