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冠躍下屋簷,而後對他俯身行禮:“公子,事情已辦,不知公子親自出手是為何。”
他有些狐疑,說道:“淩大人這是要管本公子的事?”
“淩某不敢。”
他兩步走近,而後又道:“祖父交代你的事完成了,那本公子的話,淩大人可有完成啊?”
他麵上不顯,實際早已猜到結果。“公子,那封信,確是白二姑娘寫的不錯,臣已將信交還。”
好好好,他這訂有婚約的表妹真是有所作為啊。他藏在錦袍下的拳頭緊握,眼底一抹不易察覺的狠戾劃過。
看來這下得重新規劃了。白挽君,真是好樣的。
林軒拂袖,轉身離去。離去之時,又吩咐身後的隨從:“本公子先行回府,你們繼續盤問。”
那被人按在地上的少年頓時滿目驚恐:“公子,我已經儘數說出了,放過我吧!況且…淩大人在此,您問她便知啊……”
淩冠聽此,麵色如常。白挽君躲在屋簷另一側,林軒,這個人模狗樣的到底想乾什麼。她探頭去看倒在地上那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林軒回頭,擺手示意隨從停下:“淩大人,方才扶逸說,他將那幫悍匪引至巷中並非你的授意,是他仗義出手,你待如何?”
淩冠並未看向扶逸,說道:“是如此,淩某與他素不相識。”
林軒道:“哦,是如此。那他發射的那枚信號彈,不是巡捕隊通用的嗎?
還是說,淩大人與扶逸有什麼本公子不知道的交流?”
他這番言語,意味很明顯。他早懷疑淩冠居心不軌,隻是還未有確鑿證據。如今扶逸被抓,淩冠勾結的另三人也有確鑿證據……
新陽扶氏、天臨白氏、潭州洛氏、臨湘戚氏,都是出過卿大夫的士族。其中天臨白氏與天家乃是同宗同源,以丹入道,其底蘊深不可測。
若非如此,祖父又怎會給他與那白氏女定下婚約。
而淩冠,一介布衣凡人,以武道七境的功力擔任天臨城司稽。即便除去官職,深得祖父信任。一介凡人,無非就是想要榮華富貴,還有權力。她如今隱瞞他,著實令他憤怒。
母親雖是林家嫡長之位,但她如今修為再難寸近,而除姑母之外,還有位庶出的舅舅。舅舅不學無術,平日裡乾的無非就是那些欺男霸女的事,若祖父注重血統,王位傳至他那,湘國怕是不得安寧。
王朝更迭是說不定的,若祖父在此間遭遇不測,王位繼承權在誰那,便不好說了。
林軒回神,見淩冠不語,他便猜到了一二。
“淩大人,您是什麼看法?”淩冠聽此,隻說:“臣言扶逸確是仗義相助,公子該當如何?”
林軒說道:“淩大人先前隱瞞,可是不忠之舉,本公子又問淩大人,該當如何?”
淩冠道:“自當受罰,三十杖。”
扶逸聽到這裡,身體忍不住的發顫……他是被淩冠逼迫的啊,他招誰惹誰了。
想到這裡,他止不住的求饒:“公子,草民是被迫的,懇請公子開恩…放過鄙人……”
他爬起身磕頭,額頭磕在地上,一身臟亂。
林軒見此,扶家主的幼子,不妨輕罰。“罷了,念在你年幼,從輕發落,行責十鞭。”
見狀,白挽君與淩冠算是鬆了一口氣。若是林軒心狠,一個不過幼學之年的孩童,該如何抗下三十杖。
而此時,一旁的隨從卻提議:“公子,與重臣勾結,這可是擾亂秩序的大過,怎能從輕處罰?陛下一向嚴明,若讓陛下知道,難免會敗壞您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林軒見此,深思半晌。此法倒也可行,國無法不立,豈可如此鬆懈。
“允了。”
話畢,扶逸不禁害怕,三十杖……這十杖都能把他打死吧。想到這,他止不住的發抖,眼淚奪眶而出。
見他淚流滿麵,白挽君不禁心下一緊。他雖是修士,但修為低微,連運氣都十分生疏。三十杖,的確可以死人……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彆打,彆打我……”扶逸越哭越崩潰,他究竟乾錯什麼了,被父親趕出家門……然後又被司稽挾持替她做事,現在又要杖責五十,這都什麼事啊……
一杖正要落下,扶逸抱頭痛哭,下一秒,預想的疼痛並未到來。
扶逸抬頭一看,卻見那根行罰的木棍已經斷裂,且是被一拳打裂的。
“是你?”
她回頭,說道:“是我如何?你如此大動乾戈,為的是爭儲?”
林軒見她一語道破,不由得震驚。而後,卻又說道:“本公子做事,於你何乾?”
“怎麼與我無關呢?你不妨思考一番,多年來成王敗寇的準則是什麼?是得到君王重用嗎?”
林軒愣住,雖說她的意圖很明顯,便是要救扶逸。不過,她那篇文章,的確不俗。白家的天才,三歲武成、六歲文成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他倒要看看她是什麼意思:“本公子不知,但依汝所言,見解不同?”
白挽君說道:“自然。公子隻考慮立法,那民心呢?”
林軒愣住,她的意思是要得民心?也就是讓他減輕責罰。“國無法不立,若偏袒一方,會令律法失衡,恕我不能。”
“孔子曰:行仁政,然後得人和。家和而國昌。家者國之本。若民心安定,王朝又豈會動蕩,望公子三思。”
說來也是,熙朝時的起義軍,多數是農民出身。若民眾認定,於誰都有利。
所以,她說的仁政並非不可取。
“是我之過,即刻起,免除淩冠、扶逸二人責罰。”
淩冠見此,說道:“謝過公子。”
扶逸見此,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草民謝過公子…謝過這位姑娘。”
林軒示意二人起身。
白挽君見此,作揖道:“公子大義,在下佩服。”
他回眸瞧她:“不為大義,僅是我個人的利益。”話畢,林軒離去。
待他離去,白挽君看看時間,都卯時了。她欲回府,卻被淩冠叫住:“你事先知道我們的行動,為何來相助?”
“因為那些孩童,沒有彆的。”
淩冠不禁深思,原來這種高門大戶的子弟也能感到民間疾苦嗎,那是她錯看了。
“淩冠多謝白少相助,他日還恩。”
白挽君見她作揖,戴上鬥笠,便躍上屋簷。
屋頂上,趁著朝陽,她回首:
“趁今朝,莫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