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便聽聞府上有一片香雪海,冬末春始,如海飄蕩,似雪滿地,今日一見,方知絕色。”那女子溫婉可人,立於林間,柔聲開口。
“路儘隱香處,翩然雪海間。”他撫摸著腰間的一枚古玉,眉眼低垂,“梅花仍猶在,雪海何處尋。”
女子七竅玲瓏,看他對那古玉愛若珍寶,心下了然:“於花有心,為何不說?”
“那姑娘的心呢?”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花瓣飄然而下,落入流水,順水而過,女子苦情貽笑,“原來都是可笑人。”
那女子沒有留很久,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便隨著侍女離開了此地。沈丹棘沉默著望向院子牆角那顆壯碩的梅花樹,低聲吩咐一旁的小廝:“去拿一壺酒來。”
他走到那棵梅花樹下,莫冉跟著過去才發現那樹下有一張案桌,兩張木椅,男子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小口喝著酒,似在欣賞眼前這片美景。
遠處趕來一個小廝,看上去應該是男子的貼身小廝,見他喝著酒,臉色愁苦地勸說:“公子,你怎麼又在喝酒了?大夫前兩日才說過,你身子弱飲不得酒。”
“心中煩悶,少許飲上一些不妨事。”
看小廝將酒壺收走,他也未曾生氣,隻是仰頭望著頭頂的梅花,輕聲問道:“你說,四季輪回,我日日在此等候,為何這棵花樹就不會心軟半分低頭瞧我一眼呢?”
“公子說笑了,這棵樹本就是沒有心的,又如何會心軟呢。”小廝笑了笑,然後一轉話題:“剛才相府小姐來見公子,公子怎麼不與她好好交談幾句?”
“都是失意人,聊多了反而傷心。”沈丹棘閉上眼,“我乏了,暫且小睡一會。”
小廝止了話,輕手輕腳的將東西收拾好,往外而去。
不知是哪裡吹來的風,亂了一樹繁花,簌簌而下,鋪了滿地,他睜開雙目,接住落花,晦澀一笑:“林間有妖,翩然而至,亂瓊碎玉,白衣夭夭,月中聚雪。”
“即是彼此有意,又為何非要等著對方邁出那步呢?”心臟突然疼痛起來,莫冉捂著胸口,零碎的片段在腦海中快速閃過。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暗中為他們牽線搭橋?”暗處,青衣冷眼望著院子裡所發生的一切。
“算是吧。”尤不言從她身後走到她身旁站定,隱含歎息:“人言妖族無心,吾之一族卻都為情所困,真是可笑。”
“你打算分開他們嗎?”
“如果我說是的話,那你會阻止我嗎?”尤不言莞爾而笑。
青衣聞言轉身背對她,“我對此並不感興趣,那是你的家人,該怎麼做,是你的事。”
“話雖如此,但你那日特意引三娘與他在街上相遇,就是想要讓她儘早做出決斷不是嗎。”看著那院子裡的年輕男子,尤不言淡聲說道:“凡人壽命不過百年,此時濃情蜜意,待他年過古稀,又怎知是否一如往昔呢?”
“我作此一舉,並不全然是為了阻止他們,若他們當真義無反顧,願意拋卻一切,廝守終身,我自是不會多加阻攔。”
“你忍心看她與尤不顧一樣?”
“不忍心又如何?我肩上是狐族,是整個妖界,再如何不忍心也不能為此辜負他們對我的信任,毀了所有。”尤不言眉眼微彎,眼中俱是愁苦,悵然長歎一聲,“那孩子總以為我不會變,可人心又怎會一成不變?當我成為狐族族長,收攬妖界之時就注定了我終有一天會因為妖界而舍棄她。”
“。。。”青衣隱在暗處,看不清神情。
“待你回去了,告訴她一聲,妖界近來瑣事繁多,不必急於歸家。”說完這句話,尤不言就消失在了原地。
晚上,月上中旬,
青衣去了天閣,在那裡見到了獨自一人喝著悶酒的三娘,她走上前,也為自己倒上一杯,坐在她身旁。
“今日我見到了你阿姐。”感覺到她飲酒的動作稍顯遲疑,青衣飲下一杯,方開口:“說是妖界瑣事繁多,讓你不必急於歸家。”
“。。。看來她知道了,我到底還是辜負了她對我的一番苦心。”
“。。。”
“我也該趁早做出決定了。”三娘帶著笑,懶懶的將酒杯擱置在一旁,“太晚了,我先去睡了。”
三娘未走幾步,就聽身後傳來一句話。
“你應該知道你阿姐並不完全是因為這件事才會對你如此。”
她笑了笑,“我知道,可是。。。青衣,我好像無法違背自己的本心呢。”
“世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論她因何而存在,既然存在,便是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