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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遊女為產死之少婦,化而為鳥,晝夜哀啼。帝憐之,收為義女。
指天上一顆亮星,賜釣星之嘉名。釣星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婦人。胸前四乳,以誌多子。
帝女宮在華山之陰,庭院深深,房廈無數,花園千頃。
園中不惟四時花開,終年果香,更有珍禽祥獸,草坪秋千,鞠毬毽子,端的是個兒童樂園。
宮中香徑深處有一湖泊,名茵夢湖,又名洗嬰湖。
湖邊一株老槐,住著樹精青牛——或言便是樹精青牛,一回事。
樹顛有個金鳥巢,住著狂。狂五彩之鳥,形似鷹隼,有冠。
夜行遊女夜間飛行,常以鬼車為坐騎。鬼車是隻九頭鳥,身圓如箕。十項環簇,其九有頭,其一獨無,而鮮血點滴。
鬼車夜幕中悄飛,目光如螢火環列,堂皇而詭異。但若有夜行遊女或夜遊神搭便車,它便一路霍霍叫著,聲如劈薪破竹。
鬼車血滴人家被視為災咎,聞其聲者都會叱犬滅燈,以速其過。
夜行遊女飛過城鄉,看中晾曬未收的嬰兒衣物,點血為誌。仆從隨後便將嬰兒取走。
嬰兒取回後,即用湖水洗嬰。嬰兒如有疾病,洗後小恙可愈,惡疾減輕。
狂鳥便為他取名,便於呼喚。
帝女宮女仆由天庭派遣。那些把門的、巡邏的、種花的、打雜的男仆,均本地小兒狀山精水怪。
曠野之鬼彷徨,長一尺四寸,黑衣赤幘,持戟。初任把門,因晝夜勤勞,忠心不貳,升做了總管。
釣星白日睡醒,便裸身行走於宮內。小兒們一路簇擁,抱的抱腿,摟的摟腰,騎的騎馬。
當她笑著、哼著癱軟在地後,小兒們便搶著吮乳。幸得有女仆維持,小兒們方不致將她壓憋氣。
她出遊園內,便以石精青羊為坐騎。小兒們更是興高采烈,一窩蜂跳上來疊羅漢玩倒立,致青羊四足抽筋,眼凸如燈盞,氣喘如風箱。
青羊乃省下一瓢瓊漿、一筐鮮草,以問計於樹精青牛。
青牛眉花眼笑,嚼著青草,計上心來:“哞,宜將眾小兒拒七步外,唱名方可近。”
青羊搖頭:“計臭!公主必不準允。”
“計妙,爾一試便知!”
青牛老矣,門齒已缺,草渣和著唾液掉了一地。青羊心疼,伸嘴一一替他收拾乾淨。
釣星性情奔放不羈,對孩兒們縱容無限,女仆、花丁均經常吃孩兒們苦頭。
青羊乃將青牛之策言於釣星,時心裡敲著小鼓,怕挨罵受罰。
不料釣星聽了甚喜。這因其記性甚差,叫不出一個小兒名字,她想如此,豈不正好溫習小兒名字麼!
從此,在她騎行時,青羊便施法術將眾小兒拒七步之外,對釣星言小兒們變斯文了,釣星自是歡喜。
青羊每將一小兒名字遞她口邊,由她高聲叫出,這小兒便蹦過來了。
青羊嫌背上沉重,即不再做聲,要當頑皮小兒有掉下去的,他方“咩咩”叫下一個名字。
如此一來,釣星每天都能叫出些小兒名字,快活無疆。但她的記性是那樣糟糕,始終將名字與小兒對不上號。
書載夜行遊女“喜取人子”已逾千載,而宮中並未人滿為患。蓋因釣星不惟記性差,還不識數。
隻要她見怪不怪,秘密就會一直隱藏著。但注定有她見怪生怪的時候。
有個兔唇被遺棄的女嬰在茵夢湖洗浴後,兔唇愈合。金鳥巢中狂鳥不知何故,開口叫這女嬰:“釣星!”
總管彷徨聞之色變,舉起戟。
“噗——”樹中鑽出青牛,以角將戟彆住,狂鳥害怕抖做一團。
釣星騎青羊過來,聽聞後淡淡說:“取就取了。”
抱過女嬰看時,見她左眉上一顆黑痣,正與己同。
此前宮裡從不聞呼“釣星”,都呼“殿下”、“公主”,背後或稱“帝女”。
從此“釣星”二字就經常掛在女仆們和青羊嘴上,喚女嬰過來騎乘和吃奶。
釣星對仆傭當自己的麵也釣星來釣星去,初甚不悅,慢慢也就習慣。
有日,釣星心中煩躁,理絲排緒,竟是久未聽喚“釣星”了。將之問彷徨,彷徨搖頭。問青羊,青羊不曉。
這日為尋左眉上一顆黑痣的女嬰,仆傭們宮內宮外“釣星”叫得山響,都無回音。
釣星滿腹疑慮,丹唇發聲冷笑,便蕩舟於茵夢湖。
茵夢湖是個魔湖,人有不解之事,泛舟湖上,懷揣此事入夢,便有答案。若或主人矜持,狂鳥代庖提問亦可。
釣星一個自家身材,一個園中小兒,除此倒也無甚心事。千年以來她不懈追問的就是“世間身材最好看的女人是誰?”
她占身材最美女人之鼇頭已許多世了,早已由每日揣此心事遊湖,改成了數日一遊。
蕩舟湖上,女仆見釣星星眼已闔,便架槳去逗魚兒。
“茵夢湖,茵夢湖,釣星在哪裡?”金鳥巢的狂鳥討好向湖麵發問。
釣星漫步雲端,隻見翠綠山脈中,有座宏闊華麗、與帝女宮一模一樣的宮殿。
“哼!”釣星很快醒來,微佯的神色,瞪一眼金鳥巢。
狂鳥羽毛亂做一團,打起精神重新發問:“茵夢湖,茵夢湖,三歲女孩兒釣星在哪裡?”
釣星很快看見一座大峽穀,峽口寬闊,煙波一望無際,兩邊峰巒直插雲天。深處一塊巨石如鳥喙從懸崖上展出,淩駕於水波上。
“那是何處?”帝女從茵夢湖上岸後問狂鳥。
狂鳥佯裝未聽見,低頭理羽毛。
帝女便一拍手,背後轉出青牛。
老樹精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青牛對帝女之問從來張口就答,這次磨蹭了多會,才慢吞吞道:“風豐山清冷之淵。”
“那塊大青石?”
“雷公磨霹靂處。”
青牛不得已道出雷公,觳觫汗下,膝軟差點跌倒。他說畢便蹣跚走回老槐樹內去了。
雷公磨霹靂何謂?磨霹靂尖。下界每見雷公發霹靂閃電,終不知其所發者,霹靂尖也。
霹靂尖置何所?霹靂車也。霹靂車誰挽?童男童女也。童男童女何來?雷公自尋也。
從有了帝女宮,此處便成童男童女供應站。
雷公趁釣星外出和入睡時來取小兒,宮中無人不曉,獨將釣星蒙在鼓裡。
這自然是畏懼雷公。即使不畏懼雷公,對主子忠心耿耿的彷徨、青牛、青羊和狂也不會說。
他們都是思考者,覺雷公不斷帶走小兒,這對帝女宮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金烏將墜,三小獸和小神子在瓜子纏遊戲,釣星忽從樹林走出。
釣星對命硬的嬰兒很好奇,可嬰兒母親從不將衣物晾在露天,令她無從下手。
現她知道這孩兒的來曆了,她花園有座茵夢湖,沒有打聽不到的事。
她像在宮裡一樣,隻在腰間係條丁字形綴滿寶石的緞帶。時夕陽照射下的緞帶燦爛無比,可仍被那四顆蟠桃搶去風頭。
吼等四個傻小子眼睛都粘在那裡,縮唇做吮吸狀。當她走近,他們才回過神來:“呃、帝女!”“公、公主!”“殿、殿下!”
釣星跳上一塊半張桌麵大的瓜子石,盤膝而坐。三小獸兀自愣著,小神子已滾進她懷中。
她乃揪住小神子衝天炮和一條腿,提起放在石上坐好。擔心三個毛乎乎小家夥來效尤,不是玩的。
這個集邪念之大成的女人,帶著憂傷詭譎的笑容,麵對天真無邪的小獸和小神子。
“喂,你們四個寶貝,還有一個哪裡去了?”她問。
三小獸互相看了看。
“哼,我沒有不知道的事,你們這點小小的秘密!風生獸,就是那個命硬的孩兒,你們日日來這裡同他玩耍!”
三小獸愕然。
小神子被吼盯一眼,嚇得從瓜子纏這頭一蹦蹦到那頭,嚷道:“啊也,關我甚事!”
雨工道:“殿下,這——這個命硬的孩兒,礙著您了?”
釣星撫摸雨工頭上的小角:“相反,我喜歡他,想要他。哼,我知道還有誰想要他——要他的命!喂,你們咋不做聲?”
“什麼不做聲?”雨工輕聲問。
“耕父,他在找,你們為何不告訴他?”
三小獸緊抿著嘴。
過會雨工道:“殿下,請你也不要告訴。”
“為何?”
“風生獸,他從丟了風狸杖,好可憐啊,連獵戶也欺負他。他轉了世,很自由呢,很快活呢,就讓他玩個痛快!”
“啊,他自由麼?他快活麼?”“
“咋不?連你也知道的,我們天天一起玩呢!”
“噗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