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有件事想問你。”
“問。”
“你那次代父去死,究竟咋想的,有了二十四孝圖,嫌不夠,想來個二十五孝啊?”
他不答便去撓他腋窩。小獸怕癢,“好我說!我告訴你一個機密,這機密隻有我媽曉得,她說是我生下來她就曉得了。
“我先隻不過是幫父親逃脫而已,後來他們拿麻袋裝我,我不吭聲,我心裡還在譏笑。他們無論怎樣,人隻要離開我就逃得掉。
“我十根手指頭,就像十根金剛杵,我隻要一根指頭可以活動,綁索我就解得開,弄得斷。麻袋嘻,一撚就破了。”
說畢下床,將幾支紅燭上累累大朵的燈花撣去,在重展新姿的燭光下東盯西瞧。
“你做啥呀?”
“你不信,我找樣東西,表演給你看。”
美娟不禁淚花兒閃,笑成了一朵帶露牡丹,坐起來嬌媚地喊:“瘋子,我信了。冷,快上來!”
婚後不久,夫妻倆便要各自回學校念書。這天早上錢典主任來訪,季仙父子忙迎出來,在前廳坐著說話。
錢典先又道賀了幾句,然後說到正題,問冷季仙對《禁鵝碑》持何看法,到底立還是不立?
事情起因,是一段時間以來,鎮上養鴨養鵝的人戶增多,使得東渺河的河水汙染,尤其是在枯水季節,河水變黑,鎮上人家除家裡有井的,及鎮西一部分去山溝挑水外,都去八角井挑水飲用。
造成了八角井通宵達旦都有人排著隊在等挑水。
留仙堂袍哥會乃便召集仁字輩、義字輩的聚議,鎮公所錢典也參加了,倡議以碼頭為界,東渺河上遊禁止放牧鵝鴨。
此議並在去年臘月堂口的團年會上,宣讀通過,終得推行。
現又公議刻了這塊《禁鵝碑》。
碑成而時局生變,現龍頭大哥孫裕國、實際主事的趙洪奎都已不知去向,碑便一直在鎮公所放著。
冷駿聽錢主任和父親講了事情來龍去脈之後問:“此議雖說在袍哥會上通過,鎮上男丁加入袍哥會的到底有多少?”
錢典道:“要占七、八成。”
父親道:“才止!你想,加入了袍哥,有靠山,有朋友。
“五月十三單刀會,正月的春台酒,臘月的團年會,智、信兩個字輩的去吃喝,可以不交錢,你說哪個不想加入?”
冷駿笑道:“錢伯伯和二伯就沒有加入。話說回來,袍哥中也不乏有名望人士,包括議員。”
冷季仙道:“娼妓、燒水煙的、剃頭匠、修足匠、搓背匠、男戲子演女角的、有母親再嫁的,不準參加。”
“這好不公平!”
錢典道:“現在不說這個。”
“好,就說《禁鵝碑》。新政權要來了,有什麼關係?既是全鎮居民,至少是多數居民通過的,那就該立!”
錢典經常讀各種報,對新政權還是有霧裡觀花、霧裡觀槍杆子的感覺。
本意這是袍哥會議定的事情,現在時局變化,他打算來知會了閒位大哥冷季仙之後,就將其搬去丟在河裡。
聽了冷駿所言,季仙又並無異議,乃道:“賢侄,你有此見識和擔當,就好。”
季仙對兒子道:“既然錢主任也說好,我腿腳不便,我兒,你就隨錢伯伯去將此事辦了。”
“哈哈,既是公議的事情,要辦,就得有眾人參與呀!”
錢典道:“說得是。我現在就派人上街敲鑼,通知眾人,同時並叫人將碑石抬去碼頭。我們去了那裡,相機再看……”
“哈哈錢伯伯,你說相機,未必響應的人嫌少,你還想扔它到河裡去呀?議定的公益之事,就一定要辦!”
這樣《禁鵝碑》便樹立在碼頭河邊了。
應了這“公益”二字,它至今都還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