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1nove./最快更新!無廣告!
台上地主都捆起之後再跪下。
苦主先訴苦,然後挨個問,挨個追。
“究竟是誰養活誰?”
“是佃客養活我。”
“那佃客為啥要養活你?”
“我壓迫人。”
“為什麼壓迫?”
地主事先未演習,腦筋哪裡轉得過彎,一個個被打得吐的吐血,趴的趴起。
也有的答出“我有錢有勢。”
“你狗日的為什麼有錢有勢?”
張口結舌矣,一樣打得趴起。
這麼多地主,這麼多上去打的人,場子溫度急劇上升,每個人的胸腔爆裂,腦子裡亂雲飛渡,啊哈,打人的滋味,我也嘗嘗去!
是呀,受了半輩子的窮,打打打,打了身就翻過來了!戲台上眼淚鼻涕血加唾沫積了有鞋底厚。
錢娥跪在後排,挨個訴苦時封土把她忘了——也不叫忘了,因為排練時名單裡就沒有她,準確說是沒有她爹錢典。
洪範曾指出這個問題,劉翁乾脆說:“他的苦,找不到人來訴!”
“咋沒有?”
洪範說了幾個名字,都是錢典當鎮長時在東渺河引水灌溉上與留仙鎮起衝突的外鄉人。
劉翁說:“你說這幾個都是偽村長,聯保主任,洪同誌你哄我喲,把這些人請過來?
“請他們也不敢過來,你除非說過來鬥了錢典,那邊就不鬥你們了,還差不多!”
當開始打人時封土就走到錢娥背後,踢了她一腳,是踢的屁股。
至於為什麼要踢屁股,封土也沒有事先起意,到時心癢腳癢就踢到那裡去了,且稍微用了下力,差點把她心都嚇落了。
轉頭聽封土彎下腰說“你跪到角上去”,還伸手指了一下,她馬上遵命跪到封土手指的地方去了。
到散會她也沒有挨一下打,隻跪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封土踢這一腳後心旌搖晃不能自已,走過去以屁股對著錢娥的臉,將其遮擋著,就這樣主持批鬥。
搞到後來,人們喊:“鬥不垮晚上我們點燈鬥!”
正根張滑訴錢凱的苦:“十八年鬨災荒,我把地當給你,去秤糧時你不給,餓死我家兩口人!我日你先人板板!”
亡命狠踢一腳,“你們老財狗日的就是這麼發財的!”又狠踢兩腳。
十八年是說的民國紀年,口改不過來。他又把踢翻在地的錢凱揪著耳朵提起轉了好幾圈,錢凱光嚎叫著,一句不辯解。
須發花白的姚雷上台叫張滑鬆手,錢凱保住了耳朵。
“手拿開!聽著!”錢凱跪著將捂在耳朵上的血淋淋的手拿開,一臉討好。
“你你你!把我害得好苦!辛醜年你害死我家好幾口人!”長竹子煙竿的銅嘴猛敲腦殼,“你該死!你該死!”
錢凱趴著猛磕頭,以期再敲會敲在背上,孰料這一來後腦勺滿是葡萄大的包,額頭又磕起兩個核桃大的包,頭都要爆裂了,滿戲台打滾,仍追著敲。
秩序大亂,洪範擔心姚雷跌倒,示意將他扶下。
記錄的封四妹拉著問他辛醜是哪年?人怎麼害死的?他掙開:“沒啥,都在訴!我訴得刁麼?”
輪到訴李文武的苦時,李文武跪著被提起,捆綁紮緊,沒等再跪下,副根孫尖上來踢翻,按住就打。
娘次日知道了問:“我兒,苦又不大,為啥打一地的血?”
“娘,打他的威風麼!”
“說他腰彎得都跟蝦子一樣。”
“娘,是打他過去的威風。”
“過去,那年你和張滑抓了丁,每月的初一,我們兩家的門上都掛了一吊錢,不曉得是哪個掛的。有個月初一一大早,我就在門縫縫守著,才曉得是李文武掛的。”
“唉,娘,你呀你,就記得人的好,記不得人的惡!”
鬥到半夜,洪範召集農會骨乾決定“送走”名單。眾皆疲憊不堪,很快定了“送走”趙洪奎、錢凱、李文武,及四個泡水井的。張宇、洪範始終未置一詞。
記錄的封四妹眼淚刷刷掉在紙上。洪範拿過道:“這個要存檔的,你騰過!”
騰過又是濕的,就算了。
封土出來突然說屎脹,將名單交給洪範。
洪範不滿地又遞給了封四妹。對著寂靜的場子,聲音乾脆:“由記錄員宣讀名單和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