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一開始的確是鋪天蓋地的巨大失望,但在冷靜下來之後,失望就轉化成了愧疚和自責。
都是他擅自把社團活動當成了哥哥的一切,逼哥哥說了不必要的謊言,還陷入那樣難堪的境地。
明明隻是無關緊要的社團活動而已。
也正是因為這份愧疚和自責,讓月島螢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對方。
他仿佛,成為了讓哥哥感到痛苦的源頭之一。
哥哥或許也是因為,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謊言被戳穿的那一幕,這段時間才一直回避他吧?
沒有人會希望被看到自己最狼狽的那一麵。
哪怕是兄弟。
所以,月島螢選擇往後退一步,和哥哥保持距離,寄希望於時間,能讓哥哥心口的傷疤慢慢淡化。
——但,這和一個初次見麵的外人無關。
月島螢抿了抿唇,止住了脫口而出的辯駁,不打算再多說什麼。
可光是那一句否認也已經足夠。
一時間,黑子靜也竟然不知道該說哪邊更笨一點。
“那你們這幾個月為什麼不好好告訴對方呢?”她大受震撼,“怎麼會有人比研磨還不擅長開口說話!”
雖然不知道那個“研磨”是誰,但月島螢感覺有被冒犯到。
他攥緊拳頭,又擺出了那副眉眼彎彎的和善表情,正準備陰陽怪氣回去的時候,黑子靜也卻忽然話鋒一轉。
“——還是說,你是因為害怕自己真的被討厭了,所以才不敢去找月島前輩嗎?”
她問得很認真。
但月島螢不吃這樣拙劣的激將法。
一臉冷漠地抬手,他措辭禮貌,示意黑子靜也適可而止。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不要擅自表現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樣子,黑子同學。我們隻是初次見麵而已。”
這樣的口吻已經完全算得上“警告”了。
小黑的挑釁溝通法,失敗!
知道自己差不多是在對方的忍耐線上反複橫跳,黑子靜也眨了眨眼睛,乖乖往桌上一趴。
“……但是,月島前輩看起來,真的很難過的樣子。”
扭頭去看還在排隊的月島明光的背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小聲地說。
“比起謊言被戳破的難堪,我感覺,更讓月島前輩痛苦的,是他被你討厭了的假設。因為螢君一定比自尊更重要——至少我是這麼猜測的!”
“所以,螢君真的不考慮一下嗎?跟月島前輩好好談談。”
畢竟月島螢看著那麼高,怕挨打,黑子靜也先是護住了腦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偷瞄對方。
像隻自知犯錯心虛,又忍不住探頭探腦的貓。
……蠢死了。
“就算你不說。”月島螢深吸一口氣,抿起唇角,把頭偏向一邊,“就算你不說,我本來也打算要跟哥哥談話。”
所以,跟她無關。
她隻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黑子靜也卻不介意。
低落的情緒瞬間被抬滿,她眼睛一亮,高興得在那裡手舞足蹈。
心滿意足了,自覺領取的突發支線任務已經完成,黑子靜也就順勢起身,準備把草莓蛋糕和空間都留給這對兄弟。
但她還沒來得及退場,便被撈了個正著。
黑子靜也低頭,茫然地盯著自己被揪住一角的袖子。
“哈?”月島螢忍無可忍。
“黑子同學,”他麵無表情地重申,“你是外地人。請待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不要亂跑。要是你走丟的話,我和哥哥還要承擔責任。”
在路上的時候,月島明光為了緩解緊張,也是害怕冷場,所以沒話找話地講了一路。
自然也包括了黑子靜也的事情。
月島螢知道,她是跟音駒排球部一起過來的,也知道哥哥是在陪初來乍到的客人遊覽宮城。
“啊。那個啊。”說到這裡,黑子靜也卻吐了吐舌頭。
“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來宮城啦。我外婆家就在這裡,小時候還經常來宮城避暑呢。剛才在體育館隻是因為……咳!”
差點說漏嘴,把月島前輩躲在儲物間哭的事情給暴.露了,她強行踩了個急刹車,生硬地結束話題。
“總之!螢君加油!我就在旁邊的體育公園等你們。”
眼見月島明光已經在點單了,黑子靜也向月島螢比劃了個加油的動作,就迅速溜之大吉。
像條滑不留手的小魚,轉瞬便融進了人群中。
等月島明光端著三杯香草奶昔回來時,桌上就隻有月島螢一個人。
緊張感又開始陰魂不散地追上,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視線往角落那邊飄忽,遲遲沒敢轉回來。
空氣中本該微弱的、屬於草莓蛋糕的香味,在此刻卻異常不容忽略。
而且月島螢也看到了,趴在店外麵的大落地窗上,正自以為隱蔽,一臉緊張地,向這邊張望的黑子靜也。
……突然出現,總是理直氣壯,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的單細胞生物。
少年忽然發出了短促的氣聲,讓人難以界定,那到底是不是一個笑。
也可能是冷笑或者嘲笑?
讓月島明光愈發不知所措。
但這一次,月島螢仰起頭,直勾勾看向兄長的眼睛,不避不退。
“我們談談吧。哥哥。”
——是月島螢先一步打破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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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沒有要輸給單細胞生物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