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是在想春闈的事情?”
葉傾懷抬眼看了陸宴塵一眼,見他並不打算責罰自己,歎了口氣,道:“是啊。朕沒想到,整個禮部被裁撤了近一半人,連尚書都換了,春闈還是能鬨成這樣。朕恐怕,就算是再換了文新中也是徒勞無益。這已經不是一個禮部的問題了,而是整個朝廷的問題了。”
聽到文新中的名字,陸宴塵道:“陛下就算想裁撤文新中,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換得了的。”
“為何?”葉傾懷皺了皺眉,“此人究竟是什麼來路?”
“他是煜王世子妃的胞弟。”
葉傾懷怔了一下,這層關係實在是離得不近,她不得不算了一算。
大景到今日已有兩百年,葉氏宗族的族譜一麵牆都寫不下,葉傾懷也數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個堂兄表親,但是對於煜王,她還是頗為了解。
因為這些宗親封王封爵的雖多,世襲罔替的藩王卻隻有三人,煜王便是其一,而且還是其中勢力最大的一個。連管理宗親的宗正寺,也基本都是由他說得算。
煜王今年年逾五十,封地在東邊的齊州。若論輩分,葉傾懷要叫他一聲表叔公,煜王世子妃就是葉傾懷的表嬸,這樣沾親帶故地算起來,文新中竟然可以算作是葉傾懷的舅舅。
“文新中此次升任,是煜王親自打過招呼的。不論是陳閣老那裡還是顧閣老那裡,多少都要賣煜王爺幾分薄麵。”陸宴塵解釋道。
“難怪……”葉傾懷一邊點頭一邊呢喃。她就說,陳遠思和顧世海哪次不是為了一個職位空缺爭得頭破血流,這次竟然出奇的一致,原來是因為煜王爺。
“煜王身在齊州,卻能在朝中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不愧是第一藩王啊。”
陸宴塵神色似乎暗了一暗,道:“齊州富庶,煜王府人丁興旺,朝中各省各部不乏煜王府出來的人,人脈多了,自然就能在朝中說的上話了。”
葉傾懷點了點頭:“這個文新中也算是個有能之人,禮部那麼亂的時候,他能把年節操辦得井井有條,還能在陳遠思和顧世海之間斡旋得當,若不是此次春闈,朕都覺得他可堪重用。可惜,他現如今是替顧世海辦事了。”
兩人默了一默,陸宴塵道:“臣聽聞前日顧閣老曾去過一趟景壽宮,似乎惹得陛下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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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傾懷心中一頓,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道:“先生的消息倒是靈通。”
被葉傾懷這麼一說,陸宴塵似乎也覺得有些失言,但他轉而笑道:“臣常在宮中走動,消息難免比外麵要快些。”
葉傾懷看他一眼,不多做計較,對陸宴塵道:“顧世海讓朕不要插手前朝的事務。態度很強硬,就差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了。朕若是不從,隻怕連這顆腦袋都不保了。”
陸宴塵聽她這個形容,不禁笑了笑,道:“顧閣老不會傷及陛下性命。至少現在,他絕不會這麼做。”
聽到陸宴塵替顧世海說話,葉傾懷有些不快:“先生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這麼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陸宴塵道,“陛下試想一下,如今陛下既無子嗣,又無兄弟,若是陛下有何閃失,將會由誰來繼承大統?”
葉傾懷忖道:“宗室。宗正寺應當會推舉一人出來。”
陸宴塵點了點頭:“臣鬥膽揣測,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多半是由煜王或者煜王世子來繼承大統。”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顧閣老和宗親的關係,遠沒有陳閣老和宗親的關係好。”
陸宴塵這麼一說,葉傾懷不禁回憶起年節上的細節來。
雖然宗親氏族入京後的一應事宜都是由顧世海帶著禮部負責打點的。但是幾次朝宴上,顧世海都坐在朝臣中間,並不挨著宗族成員。相反,陳遠思倒是每次都坐在宗室貴族當中,與他們推杯交盞,十分熟絡。
“聽先生這麼一說,似乎有些道理。”
“不論宗正寺推選誰來上位,對顧閣老而言,都不如陛下在位來的好。”
他說的很有道理,葉傾懷無力反駁,但是想到顧世海,她又不禁歎了口氣。
“但是他看起來真的像是能殺了朕的樣子。”葉傾懷頹喪道。
說實話,她便是想起顧世海的眼神,心中都有些發怵。
陸宴塵看著葉傾懷,良久,沉聲道:“陛下曾要求臣不要再將陛下當作孩子看待,那樣會害了陛下。陛下現在是畏懼了嗎?陛下改革舉廉,整飭吏治的大願呢?”
他的話說得很重,振聾發聵。葉傾懷下意識地想反駁他,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這幾天她有些迷茫。
她總是在想,她真的能做得到嗎?她連一個春闈舞弊案都解決不了,連一個顧世海都鎮不住,她那些宏圖大願當真不是在癡人說夢嗎?朝廷早有一套自己的運行機製,根本不需要她這個皇帝來指手畫腳,以她淺薄的學識和能力,妄言改革,當真能改得了嗎?縱然能改得成,又真的是在往好的方向上改嗎?
她不知道。
就像她把史太平換成了文新中,真的是換對了嗎?文新中當真比史太平正直清廉嗎?
她不知道。
“陛下,自古以來,勵精圖治變法改革者,雖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卻鮮有善終。這是一條極難走的路,非心智強於常人者,很難堅持得下來。僅憑一腔激憤,能謀一時,不能謀一世。陛下當真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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