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姑姑一邊給秦寶珠披著衣服,一邊對葉傾懷道:“周太醫聽說陛下出宮去了,今天一直守在太醫院,連孫子的喜酒都沒回家去喝。這會兒才趕著回去,陛下可彆怪罪他。”
“朕何時怪罪過他?”說完,她端起案上茶水飲了一口,又好奇道,“周誼成婚了?什麼人家的姑娘?”
“沒聽宮裡說起過。約莫是尋常人家的姑娘。”
“朕記得,你手底下的那個小宮女,叫什麼來著?朕記得她和周誼挺要好的。”
“晴怡。”芳華姑姑答道,她神色有些黯然,連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周守一的長孫周誼去年曾考過太醫院醫正,成績優異,被太醫院錄用。但他隻在宮裡當了一個月的差,周守一就來找葉傾懷,請求她免去周誼醫正之職,將他攆出太醫院。葉傾懷雖然愛惜周誼的才能,卻沒辦法拒絕周守一的懇求,於是將他免了職。
“小姑娘心裡不好受吧。”葉傾懷道,“你最近關照她些。”
“奴婢替晴怡謝過陛下。”
葉傾懷歎了口氣,道:“看來周爺爺是真的不想孩子們和宮中有一星半點的瓜葛啊。在他眼裡,這後宮當真如龍潭虎穴一般。若不是因為母後,他自己也早就離開這深宮了吧。”
她輕聲笑了笑,看向芳華姑姑,問道:“在姑姑眼中,後宮也如龍潭虎穴一般嗎?”
芳華姑姑被她問得一怔,答道:“宮中有陛下在,自然就是龍潭。至於虎穴,奴婢不知,不敢妄言。”
“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是問你,覺得這後宮中可怕嗎?”
芳華姑姑忖了一忖,道:“後宮中有陛下,奴婢就不覺得可怕。”
葉傾懷看著她恭順的模樣,笑了笑道:“姑姑把朕龍床上的被褥取下一床來鋪在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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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姑姑驚訝地抬起頭來看向葉傾懷。
“這位陳蘭姑娘,今晚要和朕睡在一屋。”
“陛下……”
“她都知道。”葉傾懷說完,芳華姑姑和秦寶珠兩兩對視。
“陳蘭,芳華姑姑是朕身邊的大宮女,是看著朕長大的。以後在宮中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可以問她。”
秦寶珠向芳華姑姑行了個禮。
“朕本想讓她跟在你手下當個貼身宮女的,不過今日進宮的時候出了點差錯,如今隻怕要給她位分才行。”她略一沉思,道,“朕封你個貴人吧。今日這樣一鬨,宮中都知道朕很寵你。若是封得低了,難免惹人懷疑。但若封高了,隻怕陳閣老那裡會有反應。”
定親大典還沒有舉辦,後宮中便傳出皇帝從民間帶會一個女子專寵的消息,隻怕陳遠思的臉色不會有多好看。
葉傾懷已經能料到馬上會有一大堆相關奏折被內閣呈遞上來。
“對了,姑姑,明早準備一塊落紅布。”
秦寶珠和芳華姑姑一齊看向葉傾懷,似乎都沒想到她知道這件事。
葉傾懷笑笑道:“母後很早就同朕講過。朕要瞞天過海坐在這個位置上,若是一無所知,太危險了。”
芳華姑姑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欣慰且惋惜的表情,道:“奴婢會提前準備好,明早替陛下更衣的時候帶進來。”
葉傾懷點點頭,將包著冰磚連帶手巾放在了桌上,道:“你辦事仔細,朕就不多說了。早些歇著吧,明日還要早朝。”
芳華姑姑將被褥在龍床邊兩步遠的地板上鋪好,又為葉傾懷寬了衣,才退出了屋去。
葉傾懷看著地上的被褥,寢宮中的地麵是用玉檀香木鋪就的,雖說不會滲寒,但是硬度還是有的,隻鋪這一床被褥,想來睡在上麵會有些硌人。
“委屈你了。”
“陛下彆這麼說。”秦寶珠頓了頓,又問道:“陛下和人說話都這麼客氣嗎?”
葉傾懷被她這麼一問,愣了一下,答道:“差不多吧。尤其是在景壽宮裡的時候。”
說著,她在床上躺下了。她忖了忖,又道:“或許正是因此,朕扮演起賀有為來,才如此貼合吧。”
“那可不好。”秦寶珠道,“陛下在下人麵前,還是要有些威儀。若是太平易近人,會讓他們失了敬畏之心。”
她吹熄了燈,宮中便隻有零星的月光。黑暗中,葉傾懷聽到她在龍床邊的地上躺了下來。
“民女小的時候在翡翠樓裡長大,那裡麵有個花魁叫芸娘。她的酒量特彆好,但是在客人麵前,她每次喝上一兩杯就要頭痛告退。有次我問她,你為什麼要裝作不會喝酒的樣子?芸娘就告訴我,她說,她如此做,彆人就會覺得她酒量極淺。久而久之,就不會再讓她侍酒。若是她每每豪飲不拒,便會越喝越多。她不喜喝酒,又不能直言拒絕,因此如此。”
秦寶珠說完,似乎覺得有些不妥,道:“民女這個比方可能打得不太恰當……”
“不,你說的沒錯。”葉傾懷道,“人會教會彆人怎麼看待自己。朕的行徑確實有失威嚴。不瞞你說,時至今日,朕在心中從來也沒有認可過自己這個皇帝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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