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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子時。
清寒遼遠的夜色下,皇宮前殿仍是燈火輝煌,九十九盞長明燈不眠不休地燃燒著,宮人們在殿中通宵達旦地為他們的皇帝祈福,祈禱這位年僅十七歲的皇帝能像大景的開國皇帝葉雲寒一樣如日中天,又像隆德皇帝一樣福壽綿長。
而曾經盛寵一時的怡春宮像一段被人遺忘在角落的前塵往事一般,在這場盛筵中,安靜落寞得不合時宜。
誰也想不到今夜的主角——大景的皇帝——葉傾懷此刻正瑟縮在這座無人問津的宮殿一角。
怡春宮已很久沒有住人,並不像滿庭炭火的坤寧宮那樣暖和,殿內更是散發著一股陰冷潮濕的味道。
葉傾懷一手抱著臂膀,雙眼緊閉,蹙著眉頭,渾身緊繃,像在對抗著什麼。
寒意侵體,讓她覺得清醒。
她在腦海中回憶著今夜發生的事情,飛快地思索起來。
皇後今夜的行為究竟是出自她的本意還是顧世海授意?那名被她手刃的侍衛是受了誰的什麼命令才會出現在坤寧宮中?若這一切的背後都是顧世海,那一定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才促使他突然行動了。
葉傾懷突然想起,顧世海的妻子梁玉瑩昨日才進過宮與皇後敘舊,李保全與她彙報過此事,她當時覺得是因為她賞賜陳菊連出宮省親,皇後心中不平,要在麵子上扳回一城,因此並未在意,隻是囑咐了禁軍和沈歸荑,切勿讓梁玉瑩和她帶進宮的隨侍靠近看押顧海望的晚雪宮。
如今想來,梁玉瑩此次入宮,並非她所想的那樣簡單。
葉傾懷甚至覺得,那杯此刻讓她生不如死的催情酒,很可能也是梁玉瑩此次入宮帶給顧飛燕的。
畢竟以顧飛燕那個藏不住事的性子,若當真是入宮時便帶進來的,恐怕在大婚那夜就想辦法喂葉傾懷喝下了。
無論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楚那名侍衛的身份。隻要查清他是誰的人,一切便迎刃而解。
念及此,葉傾懷又憂心起來。
自從趙胤實接任禁軍統領,禁軍中經過幾次換血,葉傾懷本以為禁軍已經都是可信之人了。可眼下看來,禁軍也並非是鐵板一塊。
這件事,又會不會和趙胤實有關?他畢竟是從顧海望的京畿衛中調動過來的,雖然有何青長作保,但何青長也並不是能夠儘信之人。
各種念頭擠滿了葉傾懷的腦子。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滾燙,可心裡卻越來越寒冷。
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是這朝中百萬文武、後宮中仆役數萬,她卻無一人可以儘信。她甚至不能有一刻鬆懈,對任何人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溫情。若非她今日對皇後生出了憐憫愧疚之心,便也不至於落到此刻這樣的地步。
她突然想起了秦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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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這座宮中唯一一個可以讓她卸下麵具誠懇相待的人。
可惜這世上隻有一個秦寶珠。
而她沒有保護好她。
“咚咚咚——”殿門上響起了叩門的聲音。
隨即,一個葉傾懷熟悉的聲音在門外輕聲響起:“陛下,老臣能進來嗎?”
是周守一。
葉傾懷抬起頭,一隻抱著左臂的手終於鬆了下來,道:“進來吧。”
周守一推開門,朦朧的月光下看到葉傾懷倚在床邊的身影不禁緊張了起來,幾乎是小跑著走到了葉傾懷身邊,伸手便搭上了她的脈門。
他的身後,跟著的沈歸荑也一臉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