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林聿修那雙黑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跪在了地上:“微臣不敢。”
他的聲音平靜無瀾,聽不出一絲畏懼。
葉傾懷看著他跪在地上的挺拔身姿,半晌,問道:“林卿,你求的是什麼?”
林聿修抬了抬眼,卻沒有對上葉傾懷的目光。
“微臣所求,已儘數寫在策論之中,呈遞到陛下麵前。”
他所求的,是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治國理念,是天下大同、海晏河清的太平世道。這一點,葉傾懷比誰都清楚。
但她問的不是這個。
“朕問的是你自己。你為自己求什麼?”葉傾懷打斷了林聿修話到嘴邊的辯駁,“三千年讀史,無外乎功名利祿。自古以來,帝王勵精圖治,武將開疆拓土,文臣治國安邦,說到底,為的若不是權錢財勢,便是青史上流芳千古的一個賢名。可是,愛財者惜命,愛名者高潔。你既不惜命,也無謂高潔,你求什麼?”
林聿修抬起了頭,看向葉傾懷,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陛下,天下熙攘,皆為利往;廟堂蠅營,皆為名來。臣是世俗中人,所求自與世人無異。隻是,於臣而言,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應求萬世名。變法之事功在千秋,若能事成,微臣便是身死、便是遭人謾罵又算得上什麼呢?”
葉傾懷看著他,眼中有幾分激賞:“你有舍身求法的決心,很好。朕也有。你不必回護朕,讓朕一味乾淨地站在乾岸上。朕雖然及冠隻有一年,比你年紀小,但朕不是在深宮中一味天真長大的單純稚子。朕的這雙手,早就沾過了人命。”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攤開的雙手,眼前似乎浮現出了承天門宮變時死在她手裡的那些人的麵孔。
“祭酒曾告訴過朕,自古軍政不分家。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權力的更迭總是伴隨著陰謀和鮮血。朕和你一樣是孔門之後,學的是忠孝仁義,朕也想做一個光明磊落的賢君。但若是君子之道行不通,朕也一樣可以舍棄一切。朕不介意弄臟這雙手,甚至不介意以死證道,隻要能達成目的。”
林聿修搖了搖頭:“陛下與臣不一樣。自古隻有以死證道的臣子,沒有以死證道的天子。”
他看向葉傾懷,神色不再冰冷,眼中有幾分憧憬和期待,似乎還隱隱有幾縷擔憂。
一時間,葉傾懷突然想起了秦寶珠。
她曾經也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葉傾懷。
“朕隻是想讓你知道,朕的決心並不比你的小。”
第(1/3)頁
第(2/3)頁
“微臣明白陛下的決心。隻是,天下可以有許多賢臣良將,卻隻能有一個天子。若是臣不在了,陛下身邊還有祭酒、有陸師兄、有蔣乾成,有無數心懷天下的臣子可供陛下驅策。但陛下……歲和皇帝隻有一位。”
林聿修停頓了一下,又道:“而身為天子,陛下的一舉一動,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整個國家。吳王好劍客,百姓多瘡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若陛下罔顧禮法,則天下將會綱常不複。所以,在臣民眼中,陛下必須維持一個仁義道德的君主形象。”
葉傾懷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話在陸宴塵還是帝師的時候,曾和她說過不止一次。
葉傾懷也明白,從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起,她便不再隻是葉傾懷。她首先是歲和皇帝,然後才能是她自己。
隻是從前,她並沒有什麼切實的感受,或者說並沒有因此而感受到壓力。
因為在朝堂上,她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根本沒有人關注她的言行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