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在大路上,高舉紅旗向太陽,教員領導革命隊伍,披荊斬棘奔向前方,向前進,向前進,革命洪流不可阻擋,向前進,向前進,朝著勝利的方向……”
金利抱著胳膊靠在車旁,撇了下嘴:“還挺美,等過兩天摸著鐮刀,一個個的就歡實不起來了!”
他的話,引得其他村來接知青的鄉親們一陣大笑。
最早一批知青來的時候,還是很受歡迎的,畢竟十七八歲的年紀,放在農村人眼裡,那可都是壯勞力。
可沒過倆月,一個個的全都原形畢露了,除了村裡組織政治學習的時候,口號喊得震天響,屁用也頂不上。
而且,有些知青的手腳還不乾淨,村裡丟隻雞,少條狗,總跑不了這些城裡人。
時間長了,對知青自然是越來越不待見。
“叔!村裡都好幾年沒來知青了,今年這是咋了?”
“還能咋,上麵硬分派的唄,姥姥的,一幫吃閒飯的玩意兒,還受教育呢,都特麼是大爺,得讓咱伺候著。”
這時候,另一個村子來接知青的人,搭了一句:“撿便宜吧,今年分派到你們李家台子的,好歹是秋收前,去年分給我們村幾個,都是過來貓冬的。”
金利和李天明聽了也不禁咋舌。
上麵分派知青的時候,也不知道考慮一下農村的實際情況。
秋收結束才把人分下來,村裡還得用集體的糧食養一冬,誰心裡能沒有怨氣。
今年趕上秋收,先彆管能不能乾點兒啥,可好歹也得讓這些知青出把力。
“走,先吃飯!”
金利招呼著李天明,倆人一起進了公社對麵的國營食堂。
四個饅頭,一碗白菜燉粉條。
這就是外出公乾的好處,走村裡的公賬,能吃得上細糧。
“吃啊!看著乾啥?”
金利已經拿起了饅頭,一口咬下去了四分之一。
李天明猶豫著掰了半個,下午還要趕路,肚子裡沒食可不行。
金利一看,立刻猜到是怎麼回事。
“同誌,再拿六個饅頭!”
“叔!咱們倆人吃不了。”
“誰說是咱倆吃的,帶回去給小蓉和小五。”
金利說著,又找服務員要了張草紙,把六個饅頭包上,放在了李天明麵前。
“放心,村裡沒人說閒話!”
李天明猶豫著,最後還是接受了這份好意,在沒有賺到第一桶金之前,人也高尚不起來。
把饅頭裝進挎包,倆人風卷殘雲,片刻的工夫吃了個乾淨。
“走吧!還得接那些大爺大奶奶呢!”
金利點上根煙,又遞給了李天明一根。
爺倆離開飯店,公社門口的馬車已經少了好幾輛。
院子裡還有三十多個知青在等著點名。
李天明看了一眼,也沒在意。
這些如今立誌要紮根農村一輩子的知青,再過幾年,都會想儘辦法逃回城裡。
金利和縣知青辦的人打了個招呼,很快就輪到了李家台子。
“宋曉雨……”
聽到這個名字,李天明微微一怔,要是沒記錯的話,她也是分到李家台子的知青。
之所以能記住,是因為宋曉雨是李家台子眾多女知青當中,唯一一個嫁給了村裡人的。
她嫁的人在村裡也很出名,是李天明的本家兄弟,同輩中最不著調的一個。
後來彆的知青陸陸續續地返城,宋曉雨因為結了婚,不符合返城的政策,一直在村裡生活到了80年代末,兩口子才找關係回到了海城。
在李天明的記憶中,宋曉雨一直都是個沉默寡言的模樣,受了欺負也不會吭聲。
“天明,愣著乾啥,搭把手。”
“哦!來啦!”
李天明答應一聲,走過去一把拎起地上的行李。
“嘿!輕著點兒,摔壞了你賠得起嘛!”
李天明的腳步一頓,扭頭看向正抬手指著他的那個男知青。
記憶中已經沒有這個人的名字了,但那張臉卻有些印象。
某次縣革委會來村裡檢查工作的時候,李學慶為了應付差事,照例讓地主李老六上台挨批鬥,就是這個人,衝上去抽了李老六兩個大嘴巴。
論起來,李老六還是李天明的爺爺輩,雖然成分是地主,可解放前也沒乾過啥缺德事,時代洪流開啟之前,每次在村裡遇上,老頭兒都會笑嗬嗬地給孩子們分糖吃。
因為那次的事,李天明叫上了幾個兄弟,半夜闖進知青點,把這人給狠揍了一頓。
“說你呢,看什麼看!”
話沒說完,就被李天明甩過來的行李砸在了身上。
“你這人……”
對上李天明凶狠的目光,張青森還是選擇了閉嘴。
“小同誌,彆這麼大火氣,友好一點兒!”
知青辦的人看了個滿眼,也懶得管這事,都是鄉黨,說不定還沾親帶故的,誰會為了外人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