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外……外邪……外邪!
在這一瞬間李無相想到了附在自己身上的那外邪。
脫困之後那外邪仿佛消失了,他也一直刻意避免去想到那東西,覺得有可能也跟趙傀附在銅網上的魂魄一樣,一同被那碗雞血驅散了,而這十幾天來也的確平安無事。
但眼下他不得不試著呼喚它——外邪,幫我!
下一刻,周圍的一切忽然褪去,變得恍恍惚惚,李無相再次感覺到那個宏大而空洞的東西,仿佛它早就在等待著召喚,現在迫不及待地出現了。
但之後,李無相感覺到它就隻是“在那裡”,既沒像上次一樣給自己留下什麼常識、概念,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他隻稍稍一想,就意識到這麼一種可能——或許它是一個邪神,或者彆的什麼東西。就像金水鎮上的人供奉灶王爺那樣,它也需要信仰、供奉。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李無相就愣了愣。外邪不是沒給自己什麼東西……現在心裡的這個想法,應該就是它留下來的。
於是他立即在心裡說:不管你是什麼,這次幫了我,我才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才能想法學到些法術手段,才能供奉你……才能給你找到貢品!你想要什麼?
他知道這話缺乏誠意,仿佛空洞承諾,正想要再說幾句,卻忽然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滿足和喜悅,以及隱藏在之後的、上次同樣體會過的貪婪。
它滿意了?哪句話打動了它?
但他沒來得及多想,周圍的一切又忽然像潮水一樣湧來,李無相感覺自己的腦袋完全恢複清明,他立即接上從口中斷續艱難地吐出去的話:“我……李……我是……李家灣,李……”
白天時他問過薛寶瓶李家灣那位小公子叫什麼,但她不知道,隻知道李家灣的鎮主名叫李茂,這也是從前有客人在店裡停留時跟她爹娘說起的。
他便道:“……李茂……我爹……爹……李家灣……灣……”
那大鬼聽他說得吞吞吐吐,便又怒氣衝衝地大叫起來。可現在李無相卻不怕他了——這東西多半是在虛張聲勢,要不然以它的個頭彆說扒爛門窗,就是把這屋子給推了都易如反掌,現在卻隻能在屋外怒吼,可見並沒什麼可怕的!
他便打定主意,隻裝作神誌不清的樣子,吞吞吐吐地念叨著“李家灣”、“李茂”、“爹娘”之類的詞兒。這麼過上一會兒之後那大鬼終於再次怒吼一聲,將碩大的血紅眼球向後一縮——
李無相猛然從稻草床鋪上坐了起來!
外麵起了風,吹得門板和窗板啪啪作響。他抹了把臉,臉上沒有泥灰。再看牆壁和屋頂,也都完好無損……剛才是一場夢!
李無相站起身,走到門外先向外麵聽了聽,才慢慢將門栓撥開,把門推開一條不起眼的小縫——立即就看到門口的牆根兒底下,正有一條細細的火線在什麼東西上飛速蔓延著,在煙火的氣味中,還有淡淡的竹香。
他沒走出去,隻定睛細瞧——那是一個紙折的小人,用墨水在小人的身上畫出了麵目,又用朱砂點了一雙眼睛,看到它的時候,就已經飛快燃儘了。李無相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嗅到一種更加細微的臭味,極似從夢中的大鬼身上發散出來的味道,叫人頭暈目眩。
於是他慢慢地將門推上,輕輕落下門栓。
剛才那大鬼應該就是這個小人,那種臭味兒……是紙人上灑了什麼能叫人神誌不清的迷藥嗎?看來趙奇並不像自己在夢裡想的那麼神通廣大。
然而,有一件事他現在可以完全確定了——趙奇極有可能就是趙傀的弟子或者親屬之類,他用的也是竹紙!
現在他仍然很餓,可不再是走投無路麵臨絕境時的那種饑餓,而更像是麵對一道美食、開始從容品鑒時的那種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