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上官桀那仨狗東西能莫名其妙摔壞腦子就好了。
“沒腦子的蠢貨!”上官桀摔了茶杯,怒不可遏,“沒看見沒看見,那人是飛了不成!”
負責盯梢的兩人跪在榻前,皆臉色蒼白,其中一人說:“小侯爺明鑒!我們當真沒有偷懶,但從昨夜到先前回來,真的沒有看見裴三。”
“住嘴!”上官桀本就鈍痛的額頭更加發脹,他按了下額頭的白布,猛地往後倒在靠枕上,拳頭哢嚓作響。
破霪霖被盜,若宣揚出去,他要承擔丟失禦賜之物的罪責,因此昨夜醒來後,他隻能派護衛偷偷去找。那些江湖人自有一套藏匿路子,且那盜賊功夫極好,竟然沒有留下半點蹤影,找起來自然費事,但奇怪的是裴溪亭也不見蹤影。
上官桀先前派人去鴛鴦館,青鈴鈴直言收留了裴溪亭一夜,上午人就走了,一派“我哪知道他丟哪兒了”的語氣,礙於寧王世子,他也不好動粗。
門童也親眼見裴溪亭離開鴛鴦館,可沿路一問,愣是沒人瞧見人往哪兒去了,也沒回裴府……莫不是被盜寶賊殺人滅口,棄屍荒野了?
上官桀心中慍怒,倒不是擔心裴溪亭,隻是那張皮囊實在精彩,若就這麼死了,可惜了。
“小侯爺。”近衛快步進屋,在榻前說,“找到了。”
上官桀猛地掀開被子,卻牽動腦門和小腹下的傷處,不禁倒吸一口氣。
近衛連忙探身攙扶,上官桀抬手製止,強忍著說:“在哪兒?”
“在裴府。今日寧王府的人去裴府給兩位公子遞了啟夏宴的請帖,屬下在街上遇見他,順嘴問了才知道,裴三今日的確在裴府。”
“把這兩個廢物拖下去抽二十鞭子。”上官桀看也不看那兩個被拖出去的廢物,冷笑道,“啟夏宴……他真敢去啊。”
近衛垂眼,在心中給裴溪亭點了炷香。
“什麼香?”
廿一晌午,裴溪亭與裴錦堂在楊柳街的一家布莊選好布料和款式後,順道逛進了隔壁的香鋪。不等裴溪亭回答,裴錦堂湊到他手上的小罐前一聞,辨認道:“柑橘果兒酒,香櫞,茶香,生薑,好像還有麝香……”
“狗鼻子啊。”裴溪亭說。
他換香水不勤,從前最常用的其中一款香水是氣泡金湯力,大鄴肯定買不到同款,手中這罐用料有幾分相似,聞著也還不錯,雖是膏子但不會太悶膩。要是塗在人中上,簡直是無時無刻不微醺。
裴溪亭拿了這罐到櫃台,掌櫃的報價,二十兩。
“多少?!”裴錦堂倒吸一口氣。
桂玉之地,萬物皆貴,上好鋪子裡買東西更是送上門對人抖開荷包說“來搶嘛來搶嘛”,他這三弟立馬就要紅著臉把香放回原位了……算了,好不容易想買點什麼,他忍痛付了吧。
裴錦堂伸手摸向腰間的癟錢袋,“啪”,錢已經放在櫃台上了,他三弟平淡地說:“包起來。”
“謔?”趁著老板去包罐兒的時候,裴錦堂湊近大款,小聲問,“你哪來這麼多錢?”
“存的。”這大半月,裴溪亭偷摸去畫館出了兩幅畫,稍微有點小錢了。
裴錦堂自然不知道有兩回他這弟弟跟在他屁股後頭翻牆出去掙外快,震驚道:“你好能存啊。況且存一年,你舍得一下就花出去,僅僅是買一罐香?這麼小一罐,你要是天天用,最多用一個月。”
“我需要香,所以我買它,有什麼問題?”裴溪亭接過掌櫃遞來的錦囊,隨手揣進袖袋,看了裴錦堂一眼,“給你買一罐兒?”
“我才給你做了身衣服,你就要還我人情啊?彆了,留著生崽吧,我不愛用香。”裴錦堂眼神直勾勾的,篤定道,“你真的、的確、絕對不一樣了。”
經過這些時日,裴溪亭也想清楚了,他要結交人脈,就不能完美複刻“裴溪亭”的性子,反正他現在就是裴溪亭,起疑也查不出什麼。
這對兄弟並非日夜相對、十分了解彼此,他也沒必要太裝,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說:“是嗎?”
“是,給我一種換了魂的感覺。”裴錦堂跟上。
“哦,”裴溪亭說,“那你去請和尚道士來做法。”
最好把他給轟回去。
這個地方的樂子實在太少了,雖然他從前跑到山溝溝裡架個畫板也能待一天,可現在要防著渣攻團,每次出門都像做賊,麻煩死了。
而且他和裴府的作息時間完全不同。讓他早起可以,晚睡絕對不行,但是要熬夜隻能在書房裝努力看書,想溜出去更是折騰,真的很不方便。
裴錦堂嘁了一聲,“花那冤枉錢做什麼?我巴不得你這樣。從前我就跟你說過,人還是要有三分脾氣的,不然走哪兒都被人欺……景珠?”
聽見這兩個字,裴溪亭抬眼。
鋪子門前站著個人,乳黃紗袍,沒有戴冠,頭發隻用豆青色的細帶束著,精雕玉琢的臉蛋兒鑲嵌一雙秀美可愛的鹿眼。
此時,他正用這雙清澈明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裴錦堂,親昵地喚道:“含章哥哥。”
“含章”是裴錦堂的表字,時下並不是一定要等到及冠才能取字,有些被看重的孩子或者大家族的子弟甚至出生就會有字。
裴溪亭看著那人迎上來和裴錦堂說話,盈盈含笑,就是這樣一張純真無害的臉再輔以高超的演技,將“裴溪亭”騙得團團轉,交付真心自詡朋友,被迷奸了還跟這位真凶痛哭呢。
“這位是?”
那雙眼睛突然看了過來,裴溪亭敏銳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點一瞬即逝的精光。
嗬,裝。
“是我三弟,溪亭。”裴錦堂對兩位演員的心理活動毫無所察,拍拍裴溪亭的肩膀,熱情地介紹說,“溪亭,這位是寧王府的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