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站住!”上官桀邁步跟上去,“你們跑到百幽山來做什麼?這裡魚龍混雜,不似城內,你這樣的,隨便來個人都能把你拐了。”
“放心,經過小侯爺的教訓,以後我是不敢再輕信誰了,免得被騙落入陷阱。”裴溪亭在上官桀惱羞成怒欲要爆發前微微一笑,搶先說,“那小侯爺又來做什麼?”
“自然是查案。”上官桀上前一步,抵住裴溪亭的腳尖,裴溪亭卻沒有後退分毫,隻是淡淡地瞧著他,一雙碧水似的眸子,冷泠泠的,又美得不可方物。
上官桀愣了愣,語氣陡然變得凶狠,“我警告你,你敢把破霪霖被盜的消息透露出去,我饒不了你!”
敢情那把匕首叫破霪霖,裴溪亭心思一轉:那個蒙麵小哥在道上身價不菲,胖瘦組合看起來也頗有來曆,他們都打破霪霖的主意,真的隻是因為那把匕首是禁宮寶庫的武器嗎?
“我在跟你說話!聾了?”
裴溪亭回神,對上官桀露出“是的,你在說什麼,我聽不見”的無奈表情,掉頭就走。
上官桀還要追,近衛從後麵跑過來,輕聲說:“小侯爺,買主被殺,齊大掌櫃也不知破霪霖的蹤跡,還有……破霪霖丟失的消息已經漏了。”
“……他娘的。”上官桀陰沉著臉轉身,“去東宮。”
畫幾上架著兩幅畫,皆以白檀木作畫軸軸身,軸頭鑲嵌白玉,錦帶玉簽上隻有兩個小篆印章字體:問涓。
兩幅畫,一人物一山水。
人物畫是草地起舞的女子,輕盈多姿,衣衫飄飛,眉眼含笑,眼波蕩漾,太子眼前一花,好似被女子袖中飛出的白紗晃過,留下一抹淺淡的薔薇香。再看那幅山水,山水石棧,一筆一線仿佛人的頭、臉、眼睛和手足,章法、動勢、意境一應齊全,讓人仿佛置身山間,山風清泉皆有聲響。
有心有情的人才能做出這樣的畫,身融天地,自在感應,甚至讓無情者也為之動容。
太子眼前浮現“裴問涓”的臉,那人眉似青山,眼撥漣漪,分明是隻狡詐膽大的狐,不喜樊籠,向往自由。
俞梢雲輕步入內,捧手道:“上官小侯爺求見。”
太子放下馬尾掃帚,說:“天氣逐漸悶熱,不宜掛畫,讓它們見見陽光便收入畫匣,放在架子上。”
侍立一旁的東宮主簿捧手應下。
俞梢雲笑著叮囑:“林主簿,你可要小心裝匣,這兩幅畫是殿下高價搶回來的,喜歡著呢。”
林主簿回以“要你說”的目光——若不喜歡,太子殿下會親手裝裱嗎?況且這已經是太子殿下第十八回來這裡賞畫了!
兩人跟隨太子向外走去,林主簿說:“聽說現在外頭還有人在打聽這兩幅畫的下落呢,隻是不知這位‘問涓’畫師是什麼來曆,好似憑空出現一般?”
“我知道。”俞梢雲一個跟頭翻出殿門,馬尾一甩,“是個年輕人,生得尤為好看,和他筆下的畫一樣精彩卓絕。”
林主簿讚道:“這兩幅畫,一人物一山水,前者靈動,後者飄逸,這位年輕畫師真是了不得。”
從枕閒閣下來,幾人順著遊廊往前走,路過湖中央時望見亭中站著個負手背書的小少年,小少年瞧見太子,立刻俯身行禮,俞梢雲和林主簿也連忙回禮。
太子隻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向前。
“……”宗鷺攥緊書本,目送太子消失在遊廊儘頭,失落地垂下頭。
“小公子莫不高興了,”內侍端起桌上的雪泡豆兒水,熟練地安撫宗鷺,“殿下往前頭去,必是去見朝臣了,不是——”
“不是不想搭理您——來內侍,這話您都說了千八百回了。”宗鷺捧起瓷碗喝了一口,將碗放在來內侍手上,悶聲說,“你們當我傻嗎?我才不傻。”
來內侍哄著說:“是是是,您怎麼會傻呢?您是天底下最聰慧的小郎君!”
宗鷺哼了一聲,轉身坐回石桌邊,抱著書問:“五叔近日怎麼總去枕閒閣?”
來內侍消息靈通,“據說是因為殿下買了兩幅畫回來,很是喜歡。”
宗鷺若有所思,“五叔難得喜歡什麼……若是我也買一幅畫給五叔,他會不會高興?”
“投其所好的確是送禮的準則,可是,”來內侍為難地說,“殿下眼光高,尋常的畫作豈能入他的貴眼啊?”
“他不是剛買回來兩幅嗎?”宗鷺說,“你去幫我打聽一下那兩幅畫的來處,記住!”
那張玉琢似的小臉一板,嚴肅地叮囑道:“你不許和五叔說,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是是是,”來內侍笑著說,“奴婢一定不和殿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