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實誠地說:“是有個老板叫我偷了就跑,說隻要我跑得快,就給我一兩銀子。”
估計就是上官桀那缺德玩意兒,調虎離山故意讓他落單,裴溪亭說:“荷包呢?”
小乞丐從袖子裡摸出一隻錦繡荷包,舉起來,裴溪亭拿著數了數錢,說:“嗯,真乖,下次見麵請你吃糖。”
“又有個老板給了我錢,讓我來請你。”小乞丐轉身伸手指向儘頭處的山壁,“他就在後麵等你,還說什麼斷子絕孫腳。”
裴溪亭聽懂了暗號,打發小乞丐後走到那處山壁前,一股烤鴨味兒撲鼻而來。他吸了吸鼻子,繞進去對蹲在角落裡啃烤鴨腿的人說:“幸好我沒給齊大掌櫃工錢,否則就虧了。”
蒙麵小哥沒蒙麵,露出一張白皙秀美的臉。他大方地分了隻烤鴨腿給裴溪亭,含糊地說:“我有事找你。”
“剛好,我也找你。”裴溪亭蹲下,扯掉半邊油紙,“我缺護衛。”
“你缺護衛嗎?”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四目相對,裴溪亭眉梢微挑,問:“為什麼是我?”
蒙麵小哥說:“第一,現在到處有人找我,我得找個地方躲躲,你們裴家不上不下,人丁少,跟著你不缺吃穿,府裡也沒太多是非。第二,你爽快,不會多說多問,探我的私事。第三,你膽子挺大的,估計敢收留我這麼個來路不明的人。第四,那天賦夢樓的事,也算我給你惹了麻煩,我多少得保護你一段時日。”
裴溪亭接受了理由,坦誠道:“但是東宮的人找我要了你的畫像,好像還認出了你,你待在我身邊也不安全。”
“哪兒都不安全。”蒙麵小哥啃下一大口肉。
裴溪亭說:“天子腳下,東宮找你就跟甕中捉鱉似的,天大地大,你乾嘛不離開鄴京?”
“我不能離開鄴京。”蒙麵小哥頓了頓,很有見解地說,“有個詞,叫燈下黑。”
“有道理,”裴溪亭說,“我不追究你的身份,但是你得告訴我,破霪霖事涉什麼陰謀?”
“我也不知道。”蒙麵小哥也有些後悔,“我就是為了賺筆大錢,本以為隻是偷個禁宮武器,沒想到事情沒那麼簡單。這些天不隻是上官桀的人在找我,還有些人在打探我的消息,我還在郊外發現了那個買主的屍體,隨後籠鶴司就把屍體帶走了。”
“買主死了?”裴溪亭若有所思,“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你待在我身邊可能會撞上東宮的人,離得太遠又沒法保護我。”
“我有辦法。”蒙麵小哥啃完鴨腿,拍拍手起身,“我晚上來找你,等我。”
裴溪亭:“好的。”
他叫人把荷包送回文國公府,夜間,蒙麵小哥果然來了,還是一身夜行衣,臉卻變成了另一副粗獷普通的模樣。
裴溪亭放下筆,起身湊近書桌前的人,東瞅瞅西瞅瞅,說:“還真有易容術?這是人皮麵具嗎?”
“不,是一種用特殊材料製成的麵膜,從西域來的,先把它貼到一人臉上,三個時辰左右取下來貼在自己臉上就行了,很貴的。”蒙麵小哥摸摸臉,“怎麼樣?能辨認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在裴溪亭臉上察覺出一絲詫異和恍然大悟,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問題,但緊接著,裴溪亭已經恢複常色,說:“乍一眼不能,仔細看的話好像是不太協調,但問題不大。”
蒙麵小哥沒多想,說:“將就吧,人皮麵具戴著悶,而且膈應。”
“你先跟我來。”裴溪亭推開書桌後幾步外的門,“書房和寢室是打通的,書房裡有一張矮榻,除了沒有床帳,不比我的床差,你若不嫌棄,今晚就先將就一下,待我想個周全法子。”
“不必麻煩,我橋洞樹杈都能睡,何況是這麼乾淨舒適的屋子?”蒙麵小哥仰頭望望房梁,點頭說,“隻要你院子裡沒有高手,不會有人發現我的存在。”
“到底不方便,隻是我一沒成家二沒立業,沒理由出去住,等我再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吧。”裴溪亭邊說邊轉身去櫃子裡抱了床薄毯放在矮榻上,“對了,怎麼稱呼?”
蒙麵小哥實誠地說:“真名不方便告知,你叫我什麼都行。”
“好。”裴溪亭說,“那我叫你元芳吧。”
蒙麵小哥在他臉上看見了期盼和希冀,一時莫名就覺得肩膀上的擔子重了,“……這個名有什麼深沉的涵義嗎?”
“就是希望你能夠保護沒有武藝傍身、柔弱可欺的我。”裴溪亭雙手合十,誠懇地說,“你不喜歡的話,我也可以叫你展護衛。”
蒙麵小哥嚴肅地思索了一瞬,說:“還是叫元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