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談。”玄明看了眼在舊歲懷裡沒說話的女子,然後道,“天星也跟著。”
“來了。”
四人隻是進了後院的庭院,並沒進屋。
玄明在屋簷下安置了桌椅,雨簾從簷上墜落,院裡種著花草,院角有一籠翠竹在風雨中搖擺,雨打竹葉淅淅瀝瀝。
四人在桌邊坐下,桌旁放著小爐煮茶。
舊歲眼裡帶著好奇,看著玄天星和玄明兩人的動作,一人在桌上擺放茶具茶杯,一人煮茶。
玄天星的動作迅速帶著年輕人的朝氣,玄明作為長輩,看著就沉穩許多,也更溫吞仔細。
他從曾經係統記錄的時光片段裡提取出段相關的內容,在係統內再度播放。
那是他和主人還在垃圾星的時候,替一個半死不活前來求救的人治療之後,各種廢棄物搭建而成的房屋上傳來了雨聲。
聲音十分雜亂,和此時耳邊顯得有些悅耳的白噪音不同。
不同的廢棄物被雨水擊打,發出的聲音各有不同。
舊歲當時隻修複了上身,褲子裡的雙腿仍舊是裸露在外的機械。
他不宜行動,但看著撿回自己並讓他重新啟動的少女出門,還是跟著一同出去。
儘管垃圾星上附近的人似乎都默認不會動她,因為醫生在垃圾星格外重要。
但許多有時候仍舊有危險,因為更多的罪犯,不怕死。
他以為白瑜要出門,可白瑜隻是在撿來的廢棄物搭建的屋簷下坐著,看著垃圾星上落下的渾濁雨滴,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息。
這就是被拋棄的垃圾星,無人願往的流放之地。
在這樣的星球上,遇上什麼變異的生物,都是意料之中。
“這樣的雨水落到身上或許有害,下雨天還是儘量在房子裡比較好。”舊歲這樣提醒自己新的主人。
然後就聽見少女用清甜溫柔的聲音,說著充滿懷念和向往的話語
“好雨知時節。這樣悠閒的下雨天就該聽雨煮茶,圍桌下棋,簷下觀天。”
那時,他身上的係統還隻是戰鬥係統,並不能理解她話裡的意思,隻好和她一起蹲在屋簷下看天望雨。
後來係統升級更加完善,能悄無聲息接入星網後,舊歲才知道她的意思。
一種夏國的休閒活動。
新任主人似乎和夏國之間有斬不斷的聯係。
茶香被係統嗅覺捕捉,舊歲將腦海中播放的記憶記錄關閉,偏頭看向懶洋洋坐在椅子上托腮看著玄明和玄天星的白瑜。
儘管她看起來麵上並無表情,似乎對這一切毫無興趣,一副漠然無聊地模樣。
可舊歲猜她心裡一定高興極了。
覆甲口罩下的嘴角說不定正彎起輕笑。
他從此刻開始記錄下這段時光,轉過頭看著屋簷垂落的雨珠。
透明好看的水滴連接成串,墜入簷下挖出的雨溝裡,院子裡的雨裡便帶上了泥土新洗的氣息。
“請用茶。”玄天星將父親泡好的茶放到他們兩人麵前,這一刻他看著倒是像模像樣。
白瑜未動,舊歲替她品了一下,然後笑了笑,直入正題
“玄明先生既然同意和我們見麵,想必已經做好了準備,這是我妹妹,也是想要和你見麵的人,夏。”
“我是她哥哥,舊歲。”
說完,他看向玄天星和玄明“希望兩人不要將妹妹的身份透露出去,不然後果應該不用我多說。”
“夏?是……那個夏嗎?那個暗網上傳說中的天才機甲師?”玄天星驚訝了一下,轉頭看了又看。
見他爸和舊歲都沒否定,登時瞪大了眼。
這下算是他有眼無珠了。
如果這個孤僻的女孩是夏的話,那和那個白毛給的盒子比起來,也算是比較重要。
他伸手摸了摸兜裡的盒子,看向他父親“爸,你們要談什麼?”
玄明喝了口茶,看向對麵坐著的人“這得問夏找我們有什麼事了,不然不好談下去。”
是他們先聯係他,兩方相對,自然不可能他先出招。
“你說還是我說?”舊歲偏頭問白瑜。
一直沒什麼動作的白瑜這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然後摸了摸茶杯蓋,戴著手套並不會覺得燙
“夏,很好奇。”
大概除了舊歲知道白瑜的意思,另外兩人都是一頭霧水。
舊歲當即解釋
“我妹妹無意中在星網上發現夏聯盟,或者說夏國的一些信息,對這個和她同名的國家很感興趣。”
“查到玄明先生是夏聯盟出身,所以特地來問問。”
玄明和玄天星臉色都凝重了起來,顯然父子倆都是聰明人。
夏聯盟出身的人,三大帝國到處都是,為什麼偏偏是找上他們?
何況這個舊歲話裡的意思也毫無掩飾,稱呼從夏聯盟變成夏國,難不成……
“夏聯盟出身的很多啊,夏聯盟轉星籍又不難,不止是我們一家轉了,那條特色街上好多夏聯盟的人都轉了星籍了,畢竟經商範圍更廣嗎。賺錢誰不喜歡?”
玄天星一臉無語地開口吐槽,
“就問這個,你們隨便找個人問問就行了。不就是同名了嗎?有什麼好好奇的,你們要是找不到人,我現在給你們帶路?”
顯然是要趕人。
玄明這時候道“天星說的也沒錯,不過如果隻是因為名字這點事,我也可以給夏小姐講講夏聯盟的狀況。我們對夏小姐也有些小小的請求,當然願意幫這點小忙。”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舊歲看向白瑜,柔聲問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顯然白瑜不是要夏聯盟的狀況,軍部內調查的夏聯盟的狀況還不夠多嗎?
恨不得把夏聯盟全方位監視起來。
舊歲當然知道白瑜的目的。
“夏國。”白瑜淡淡地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不怎麼想說話,“你們來自月海星。”
砰地一聲,玄天星差點打翻自己麵前的茶杯,連忙一把抓住,茶水燙到了他的手,他忍著,話語裡滿是怒氣
“你胡說——”
玄明臉上的神情也不好看了起來,道
“你這話不能亂說,難不成每一個夏聯盟的都出身月海星?”
白瑜單手彈開茶杯蓋,戴著手套的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玄門”二字,一邊寫一邊道,聲音依舊又輕又軟,像是在念什麼古謠
“玄卦——玄門。半碗清水照乾坤,一張靈符命鬼神……”
玄明手中的茶盞翻了,玄天星剛要拍案而起的動作戛然停止,緩緩坐了回去,兩人皆是一臉驚駭地看著白瑜。
白瑜的話還沒說完,正要繼續,從屋內突然傳出一道蒼老而激動,仿佛是在用生命發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一……一池清水、照乾坤,一方靈笏問……問吾神。神兮……神兮、何相告,問神台裡、遊龍……生。”
“父親!”
“爺爺!”
玄明和玄天星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兩人還未來得及平息自己心裡的驚愕,又都急匆匆地朝著屋內跑去。
完全顧不上白瑜和舊歲。
連茶桌都被他們匆忙的動作掀歪了幾分,白瑜茶杯中的水蕩了起來,她用手穩住茶杯,分毫未灑。
心裡默念著最後一句。
問神台裡遊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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