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蓄著山羊胡的中年大夫趕了出來,先是查看狀態又轉而把脈,走到櫃台邊。
借著燭光,迅速寫下一副藥方,轉遞給了小藥童,讓人麻溜煎藥去了。
又給顏笙施了幾針,問了病因,顏老太沒敢隱瞞,如實的說了。
剛開始還以為是連日受涼奔波引起的高燒,直到褪去鞋襪,大夫都驚了一瞬,腳底的傷口都被泡的有點化膿發白。
看模樣應是粗略上過藥的,但沒那麼精細,連日的奔波還來不及愈合的傷口,再次被磨開,再加上雨水浸泡,那點粗略的草藥也就沒多大作用了,這才引起的感染高燒。
大夫用小刀剔除腐肉,床上人秀眉輕蹙,小臉蒼白。
意識疼痛模糊間,前世的一切如夢魘般席卷而來,將她徹底淹沒。
街道淩亂,到處都是慌亂奔逃的人,周家也是同樣的情況,再沒人管殉葬的流程事宜。
所有看守的人都已逃離,是一個小丫鬟撬開了門鎖,放走了顏笙。
“夫人,快逃吧!”
混亂中顏笙逃出了周家,趕回顏家,她想帶著顏老太一起逃。
屋內空蕩蕩的,像久無人居住,桌椅已經落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顏笙心裡咯噔一跳,恐慌蔓延心頭。
將全屋都找了一遍,沒人……
直到看到桌上的那張宣紙,顏笙手指輕顫,待看清上麵所書寫的內容後,臉上血色褪去大半,慘白一片。
那是兄長戰死的殃榜。
院外腳步傳來,顏笙期待轉身望去,入眼卻並非顏老太。
“顏娘子是你嗎?”老太太不確定的開口問詢。
“李奶奶,我奶奶她去哪了?”
“雲秀她……半個月前就已經走了。”
這一刻開始,顏笙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般,整個人搖搖欲墜。
後麵李老太似乎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麼?但顏笙已經一句都聽不進去了。
如果說沒看到顏老太的墳前,顏笙還抱了一點期待,那麼站在顏老太墳前的那一瞬間,顏笙才是徹底的心如死灰。
尤其是知道,顏老太是先得知了兄長的死訊後,沒過幾天又得知了她的死訊。
接連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終沒能熬得過去。
顏笙一時沒站穩,癱坐在顏老太墳前,淚水撲簌簌落下,悔恨痛苦種種情緒幾乎要將她壓垮。
都是她的錯,她沒有保護好奶奶……
甚至還會想,如果當初她沒有選擇對周明遠下手,而是繼續忍著的話,她就不會被周家關起來,不用被壓著等待殉葬,也不會傳出她已經意外死亡的消息,那樣的話,奶奶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顏笙在顏老太的墳前,一跪就是一下午。
眼看著周圍的居民都已經跑的差不多了,敵軍也不知道啥時候會來?會不會對平民下手?
她的兒子媳婦也已經丟下她,帶著孫子跑了,對於這個李老太並不怨,她年紀已經很大了,再也折騰不起長途奔波,待在這裡也好,聽天由命,安穩過完最後幾天日子。
但顏笙不一樣,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她還這麼年輕,怎麼可以跪在這裡等死?
雲秀要是還在的話,肯定也希望顏笙能好好活著,開開心心的過完一輩子。
李老太搖醒了她,好不容易說通了,顏笙啟程逃離前,回頭看了荒草叢邊那兩個矮墳,上麵分彆刻著兄長跟奶奶的名諱。
就靜靜的立在那裡,孤寂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