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女聲傳來:“渺渺你去哪兒了?這邊快結束了。”
說話的是她的同事周筠,她畢業後的這兩年一直在頂尖時尚雜誌《Gurfa》工作,今天是雜誌一年一度的慈善之夜,娛樂圈最受關注的盛典之一。
目前所在的地方正是舉辦活動的酒店,熱鬨的紅毯早已結束,晚宴也接近尾聲。作為活動策劃方的工作人員,現在仍然不是放鬆休息的時候。
搞清楚了狀況,桑渺若無其事地回她:“沒什麼,我馬上過來。”
到一個新環境,觀察和儘快適應,以應對時時刻刻的危機,是她多年的本能。
能苟多久苟多久,這裡大約也不會有什麼危及生命的事,至於其他的,都不是事兒。
桑渺回到宴會廳,現場的明星們正準備最後的合影。台上烏泱泱的一群人,衣香鬢影,星光奪目。
同樣的也心思各異,虛情假意,位次等級分明。
這樣的浮華名利場,桑渺看著陌生得很。她往台上掃了一眼,留意到了第二排靠左側的桑瑞。
青灰色的禮服,微笑著與人說話,眼波流轉間微微透出不耐,很快又掩飾過去。
“累死我了。”聲音是從後麵傳來的,桑渺聽出是剛給她打電話的周筠。
話音剛落,人從身後搭上了她的肩膀。
周筠借力靠在她身上喘口氣,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台上,幾秒後,發出一聲似模似樣的歎息:“娛樂圈可太現實了。”
桑渺轉頭看她,不知她為何突發感慨。
周筠小聲又小聲:“你知道桑瑞剛進圈的時候吧,豪門千金,那陣勢多大啊,剛出道就是一線雜誌封麵,多少人眼紅。可沒多久桑家就出事了……”
“現在參加個時尚活動,這待遇,估計也就跟三線差不多。”語氣中不無唏噓。
桑渺聽在耳中,神色未變,周筠這麼說,顯然是不知道她也是桑家人。
也不奇怪,她和桑瑞長得並不像,加上刻意不提,公司裡除了主編,就沒人知道她家裡的情況了。
從剛剛閃現的零碎回憶看來,桑家近年來的情況,不容樂觀,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樣了。
桑渺倒不擔心自己未來如何,比起末日,至少這裡吃穿不愁,不會有喪屍敲你家門,也不會連人帶車被大型變異植物吞下去。
人嘛,活著就行。
死,好像也沒什麼不行。
但要是被喪屍吃了,那就是大大的不行。
斷肢殘腿、血肉分離,那場麵……嘔。
盛典結束後便是私人宴會,品牌高層、邀請的vip客戶們,多的是需要交際的人。
Gurfa背靠全球第一大傳媒集團,他們的少東家身份不可不言貴,近日人正好在國內,難得和華國區總裁一同出席今天的活動,因此留下來的明星不少。
桑瑞也不例外。
她和人共用一間更衣室,好巧不巧是她同期的小花安瀅,還有和安瀅同公司的新晉小花。
安瀅已經換了身更輕便的禮服,兩人見她進來,閒聊也沒停止。
“我看了網上,今天瀅姐姐紅毯那身可出圈了呢,倒是比規格最高的那幾位好看。”
安瀅笑了笑:“比不上人家頂奢的高定,隻能圖個好看咯。”
“這品牌今年很火呀,名頭上也不比頂奢那幾個差多少。”
“設計是不錯,比C家送來的那些要好不少。”
“C家也是越來越不行,估計以後都要沒什麼人穿了。”
桑瑞身上的便是她們口中C家的禮服,這不正好是說給她聽的?
不等桑瑞發作,安瀅挽起後輩的胳膊,“好了我們趕緊過去吧,林總他們等著呢。”
說罷往門外走去,途中對著桑瑞禮節性地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敷衍做作肉眼可見。
外麵的人都知道桑家的昀安集團去年出大事了。
重點投資項目爆雷,大量資金難以回轉,陷入債務危機,幾個月前就已停牌,至今沒有複牌的消息。
如果仍不能解決資金問題,便隻能出售資產,償還債務。
她和安瀅兩人既有過節,又有資源競爭,明麵上的客套都懶得維護,有這樣奚落她的機會,又怎麼會錯過。
若是放在前幾年,她還是那些頂奢品牌的VIP客戶,哪有借高定的道理,直接買就是了。
從前買的禮服都已經過季,現在穿出去也是笑話,隻能借,而且以她新人的咖位借不到什麼壓場麵的高定,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桑瑞臉色沉下來,照理說現在與安瀅這種貨色計較什麼,但心中終究有些氣不過。
她算什麼東西就敢踩在她臉上撒野?!
桑瑞原也以為桑家不過是艘即將沉沒的船,即便之後有孟氏出手相助,未來也不過是勉力維持,不至於破產清算而已。
可她是經曆過上一世的人,她知道昀安可以起死回生,更勝從前。
如今的糟糕境況,不會持續太久了。
她的禮服款式本就修身不張揚,適合私人宴會場合,因此隻補了妝容就出去了。
宴會還是在酒店內,隻不過換了個宴會廳。
穿過走廊,桑瑞看見前麵集團那位法國名流出身的少東家,陪同在側的是雜誌主編和品牌高層,以及那位年輕的三金影後、幾位頂流生花。
幾人簇擁著停在VIP電梯旁,似是遇見了什麼人。
後麵款款而來的幾位演員也都緩下腳步,不約而同注意到了人群中身份不同尋常的男人。
他穿著冷灰調的襯衫、黑色定製西服,挺拔優越,氣勢鋒芒內斂,透著遊刃有餘的沉穩。
眉目清貴,襯得這一眾頂級星光黯然失色。
與這邊紙醉金迷的氛圍不同,男人身後跟著西裝革履的助理和下屬,一派商務會議式的嚴謹深沉。
西方人熱情,笑著迎上去與他握手拍肩,說著不算標準的中文,商務禮節之外又多了幾分熟稔,“孟,好久沒見了。”
桑瑞怔愣在原地,下意識理了一下頭發,隨即動作頓住,意識到——
她已經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