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好了,當著全屯子麵被喂了豬屎,徹底抬不起頭。
那孟家小寡婦都不給自己好臉子看。
出不去門的他,隻能天天窩在家抽旱煙,看著那張死人臉。
氣鼓鼓的楚春華一把扯過掛在牆邊的乾苞米,坐在窗戶邊發狠地撮成粒,掉在新買的簸箕裡。
姐弟倆不敢再吱聲,可李美玉心裡可惜自己的新棉襖,剛用布票扯得藍布,穿上才一天,還沒等去跟小姐妹炫耀完,就扔在了外邊兒,洗都沒法洗,隻能扔。
屋裡頭臭得人惡心,黃泥牆根本擦洗不出來,吃飯都是一股子屎味兒。
更可氣的是秦遠山竟然護著楚燈芯!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肯定是她勾引的。
可是他倆咋認識的?
死丫頭,以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站在河邊的燈芯打了個噴嚏。
誰想我?
桂芝也是的,才離開這麼一會,就在家裡念叨。
拿著剛從樹根底下刨出來的冰鑹子,她用腳掃了掃積雪,露出凍住的冰口上。
一頓操作猛如虎,拉起打開冰口裡的漁網,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越費力她越高興,指不定能撈出多少魚來,也不知道桂芝今天能不能批準吃魚吃到飽。
被拖上來的漁網裝了不少,活蹦亂跳的魚翻騰沒兩下就凍住,還維持尾巴卷起的模樣。
魚獲被攤在冰麵上,楚燈芯眉開眼笑。
粘團子,滑子,哲羅大大小小啥都有。
滑子最鮮,哲羅刺兒少,粘團子沒鱗,估計蟬花杜鵑最愛。
收羅了漁網裡的魚,通通裝在桂芝封的布兜子裡,漁網又被放進洞裡,不迷信的她也學著記憶裡的原主,虔誠的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快來,快來,都到我的網裡來。”
背著一口袋的魚,沒有先回家,直接去了大隊上。
敲門聲打斷了秦遠山手裡的活兒,桌麵上一整排的子彈站得整整齊齊,像是要檢閱的士兵。
一開門就是又像個雪人一般的燈芯,白色的兔毛帽子底下是紅紅的小臉蛋,眼睛彎彎,睫毛上是落雪,像兩把小扇子,嘴巴肉嘟嘟地蕩漾著微笑。
看呆了的秦遠山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是定定地看著,挽著的袖口下青筋浮起,指節分明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門把手。
“嗨!”
燈芯舉起左手,歪頭笑得壞壞的。
半天都不見秦遠山讓自己進門,索性擠開他的身子,鑽進屋裡。
穿著白襯衫的他,低頭看了看身上沾著的雪粒,眼眸裡的光閃了閃。
進屋燈芯就扔下肩膀上的布袋子,發出‘咚’地一聲。
秦遠山回身就看見燈芯在拍花棉襖上的積雪,落在地上,迅速化成一攤水漬。
蹦蹦跳跳半天,那積雪還牢牢地粘在她的肩膀後麵。
他伸出手,猶豫著要不要幫她拍一拍,畢竟,穿著濕了的花襖容易生病,生病了估計連藥都買不起……
燈芯突兀地轉過身來,他伸出的手尷尬地在空中停了好幾秒,最後出現了透明的蚊子,他象征性地扇了扇空氣,又縮回手。
“你猜我帶回來啥?”
秦遠山也不說話,隻是又坐回桌邊的凳子上,麵對著她。
狡黠地扇著眼睛上的小扇子,燈芯不客氣地一下坐到平整的床上。
“你看看,我牛不牛。”
打開破爛的口袋,裡麵的魚都瞪著黑色的圓眼睛齊齊看著他。
燈芯兩隻小腳蕩來蕩去。
“我拿走幾條,剩下的你幫我拿去供銷社,換三斤高粱米,其它兌成錢,不知道能換多少……”
秦遠山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那剛換的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