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比林馨想象的還要混亂一些。
林老大哭喪著臉站在院子一角，包著手的布巾上濕漉漉的，還隱約冒著蒸騰的熱氣，林老三站在院子的另一邊，額頭上一個青紫色的大包，衣服明顯被撕扯過，有的地方都脫線了。
許氏和周氏不見蹤影，不過廚房裡能偶爾聽到有人在壓低了聲音說話。
林老頭兒沒在外麵，但整個兒院子裡都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林老二，你這個討債鬼，我好吃好喝把你養大，你不說好好兒報答我，竟然還敢跟閻王告狀，讓他派小鬼兒來抓我，哼！小鬼兒又能奈我何？還不是被我壓著打得半死，我告訴你，就算你說出大天來，你是我養大的，就是我兒子，還敢跟我斷親，我弄不死你的崽子！”
“來呀！有本事你過來呀！連你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怕，害怕你一個死鬼？”
“放屁！誰說我害怕了？”
“你敢！你敢動我兒子一根頭發，我就把你閨女兒子扔山裡喂狼，哼哼，被狼群圍著的感覺不錯吧！回頭我就讓你的孩子也嘗嘗！”
“那又怎樣？當年全村有誰信你了？他們都說是你貪玩兒才走進深山讓狼給圍了，隻可惜它們怎麼就沒咬死你，還讓你活到被族長那個老東西給找著的時候，老子真後悔沒直接弄死你。”
“不錯，你確實不是我兒子，你那個爹早就死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還是我親手送他上路還埋了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地點？我就不說，就讓你死了都不安心。”
從他說的內容來看，他應該是正在跟“林老二”的鬼魂對話，那一句句刺人心窩子的話讓一旁的村民們都覺得他過分了，看到林馨和林楠姐弟麵無表情地站在院門口聽著，眼裡都充滿了同情。
老族長應該是老早就被叫來了，這會兒正在一張長凳上坐著，身後站著他的大兒子林靖，兩人臉上都帶著驚怒之後的疲憊，還有一絲頹然，顯然林馨她們過來之前林老頭兒還說了彆的。
“馨丫頭啊，帶著楠小子過來族長爺爺這邊。”看到林馨姐弟，老族長眼睛有些發紅，枯樹皮一樣的老手顫顫巍巍地伸了過來。
“族長爺爺，”林馨快走兩步，騰出一隻手來放進老族長的手裡。
“丫頭啊，爺爺對不起你們啊！爺爺不配當這個族長啊！”挺大歲數的一個老爺子紅著眼眶哭唧唧地看著你，林馨都不知道該怎麼哄，最後隻能乾巴巴地說：“族長爺爺，這不是你的錯。”
“就是老頭子的錯，當年我明明感覺你爹不像是你爺爺的孩子，但也沒有好好兒查查，要是當年我再謹慎一點兒，說不定你爹能夠遇上個好人家，就不會那麼早就沒了，你們姐弟也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老族長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十分愧疚地對她說。
“族長爺爺，話也不是那麼說，要是當年我爹沒進老林家，說不定也遇不上我娘，那樣就沒有我和楠楠了，跟吃苦比起來，我覺得我還是更想做人一些。”林馨實在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得絞儘腦汁地想了半天才說了這麼段安慰人的話。
要不是屋裡林老頭兒還在咒罵著看不見的“林老二”，院兒裡的人都要被她給逗笑了，什麼叫更想做人一些呀。
老族長也哭笑不得，抬手在林馨腦袋上揉了揉，感歎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爹知道你這麼好，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你弟弟也是個好的，你好好兒把他養大，將來他也會對你好的。”
“族長爺爺放心，楠楠我一定會好好兒養著，等再過些日子，家裡條件好一些我就送他去讀書，將來考個狀元回來給族長爺爺臉上增增光。”
“好好好，族長爺爺等著。”老族長被林馨三兩句話給說得心情好了許多。
林楠就在這時候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雖說不是在往常醒來待的炕上，但因為是在最熟悉的姐姐懷裡，他也沒覺得害怕，用小手兒揉著眼睛奶聲奶氣地撒了一聲嬌：“姐～”，叫完眼睛都沒睜，往林馨肩膀上一趴開始醒盹兒。
“楠楠，醒醒，還困的話待會兒咱們回家接著睡，好不好？”林馨輕輕搖了搖胳膊。
“嗯？”林楠還沒完全清醒，但聽姐姐話的他下意識地就照做了，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猛地發現周圍有這麼多人，給嚇了一跳，這回瞌睡是完全都給嚇跑了。
“姐，我們在這兒乾什麼？”他已經認出來這裡是林家老宅，他不喜歡這裡，也不喜歡這裡的人。
“這······”林馨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她自己還一頭霧水著呢！
“讓我來說吧！”林靖從老族長身後站了出來。
“嗯，靖叔你說，我和楠楠都聽著。”林馨能感覺到他心裡的不平靜，心說這林老頭兒究竟說了什麼，讓老族長和繼任族長都這副樣子。
“三十六年前，我們村的村民上山砍柴，結果在山裡救了個帶著嬰兒的書生，那書生受了傷，嬰兒的情況也不大好，沒辦法隻能把他們帶回了村裡。
那小嬰兒還沒滿月，餓得一直哭，當時全村隻有你們奶奶剛生了孩子，我爹就幫著那書生跟老林叔商量，能不能幫著喂一喂那個小嬰兒，他願意給錢。
你奶看在錢的份兒上當即就同意了，於是那個書生和嬰兒被接到了他家，她奶孩子的同時也幫著照看一二。
後來那個書生傷勢惡化，沒熬過去沒了，還是全村人幫著在後山葬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連心的原因，書生去世後，小嬰兒很快也跟著去了，隻是我們誰都沒想到，原來死了的根本就不是那個小嬰兒，而是老林叔的親兒子。”
說到這兒林馨也就明白了，難怪原著中有貴人上門尋親的情節，隻是那時候無論是林老頭兒的親兒子還是那個書生的孩子都沒了，林老頭兒家也沒有年紀合適的孩子李代桃僵，這才把大房的長子林楊推了出去，這一切就都對上了。
看著林馨沉靜的眼神兒，還有她懷裡懵懵懂懂的林楠，林靖猶豫了一下問：“馨丫頭，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你的打算是······”
“族長爺爺，靖叔，我們跟老林家已經斷親，現在又確認了我們確實沒有關係，所以我們其實也算不得林家族人，那族長爺爺會趕我們走嗎？”林馨問。
“自然不會，你爹自小在村裡長大，名字還在族譜裡寫著呢！”老族長捋著胡子說。
“既然這樣，那我和楠楠就一直都是林家族人，不會變的。”
“好好好，以後有困難了儘管找族長爺爺，或者找你們靖叔也可以。”
“好的族長爺爺，以後肯定少不了要麻煩您和靖叔。”林馨回答得很官方，但老族長和林靖都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