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一定適用於所有場合，但對於皇帝來說，還真有那麼一些道理。
秦軍橫掃六合的時候，國內一片欣欣向榮，所有人都熱血沸騰。但是當整個天下都被大秦收入囊中之後，嬴政發現，令自己頭疼的事情簡直是層不出窮，紛至遝來的難題讓他一天必須要工作超過超過八個時辰，而且中間連摸魚的空隙都沒有。
可即便如此，還是很難處理得完全天下的政務。
不僅如此，因為天下初統，各地都不太安寧，再加上秦國原本的首都鹹陽的位置相對於新的大秦版圖來說，實在是有點太偏僻了，消息從燕、齊、楚等地傳到鹹陽，再變成政令發出去，這中間消耗的時間實在是太多。
但是如果現在遷都卻又有很大的問題，因為遍觀天下，最適合建都的地方其實在魏國境內。但是魏國才剛剛被滅，這麼做顯然並不合適。
於是嬴政破天荒地發明了一種遊動政府的模式，以東巡為名，親自出馬鎮壓各地。
這麼做的效果如何先放在一邊，但是他這種夙興夜寐、不停奔波的勤政作息卻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損害。
剛剛封禪還不到四十歲的嬴政已經患上了嚴重的頭疼之疾，身體每況愈下。
為了治病，他開始大量尋找醫者。但是怎麼說呢，像這種累出來的病，如果患者自己不注意調整作息的話，哪怕是以現代的醫療技術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治愈。
更彆說在先秦時代了。
於是從醫家找不到辦法的嬴政開始將目光投向了方士。
方士在後世雖然名聲普遍不太好，似乎與騙子無異。但他們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陰陽家的金部長老徐福，煉丹還是有一手的。
他們雖然治不了嬴政的病，但卻總有些歪門邪道的辦法來幫助他減輕日常所遭受的痛苦。
雖然他們的辦法大多都是治標不治本，甚至還有一小部分是飲鴆止渴類型的，但架不住現場療效的確好。
這就跟中醫西醫的區彆有點像。
對於病灶，醫家首先強調的是化解，因為就算病變了那也是你的身體組織，直接摘除的話對於人這個整體來說傷害非常大。他們的職業道德和接受的教育讓他們必須著眼於患者整體的健康情況。
但是方士不一樣，他們裡麵那當然也有不少擁有真才實學的，但更多的還是那種憑借一兩手土偏方混出名氣的人。他們哪管你全身是不是一個整體，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遇到患者首先想的辦法是怎麼把你的病痛給消除掉，至於後續有什麼影響……
那反正你的頭疼我治好了吧？
你現在腳又疼了，我再給你看看腳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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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你說他的腳疼是因為我治療頭疼導致的？
滑天下之大稽！我要告你毀謗！
大約就是這麼一個邏輯。
大部分患者其實是沒有醫學常識的，以他們淺薄的知識來看，腳跟頭離得那麼遠，怎麼可能互相影響？
而且一個大夫治了半天，見效很慢，好像在騙錢似的。另一個仿佛藥到病除，立馬就不疼了，這誰是神醫還用問嗎？
嬴政雖然不至於也這麼淺薄，但他因為過度操勞，身體上的病痛是實打實的，就算知道方士的辦法差不多等於是在糊弄自己，但誰不想要每天過得更加舒適痛快一點呢？
於是，陰陽家的徐福就以其過硬的業務能力成為了秦王的座上賓。
他煉製的丹藥也幾乎成為了嬴政的家常便飯。
就在這個過程裡，徐福在不經意間對嬴政透露出了所謂長生藥的消息。
“長生藥……當真有此等神物嗎？”
嬴政半信半疑，於是招來了醫家的念端詢問。
念端當然是不信會有這種東西存在的，但徐福說的信誓旦旦，眼看著嬴政居然快要相信了，不得已她隻好把蚩曜給搬了出來。
“哦？你是醫家的首領，居然會認為還有彆人的醫術更甚於你？”
嬴政輕輕叩擊著桌麵。
“回陛下，蚩曜先生的醫術與我平生所學體係略有不同，而且他見多識廣，思路清奇，醫術的確是高過我的。我曾有意讓出首領之位勸他加入醫家，但他並不願意，而是自己創建了一個學派，名揚天下。”
念端低頭回應道。
“自己創建學派？看來這位居然也是可以稱【子】的人物？”
原來對於嬴政來說，江湖人士是不怎麼入他的眼的。但一位開宗立派的人物，總歸還是有些不同。
於是他叫來了玄翦。
“你對蚩家的掌門可有了解？”
“回陛下，”
玄翦行禮道，“蚩家在楚國境內興起，填補了陰陽家離開後的空缺，因此得到了楚國上層，尤其是春申君黃歇的大力扶持，在短短幾年內就成為了楚國最大的江湖勢力。不過在楚國滅亡之後，他們並沒有什麼做出什麼反抗帝國的舉動，反而派出弟子幫忙維持楚地秩序，算是與帝國合作不錯的學派之一。”
“哦？”
嬴政這下更感興趣了，秦滅六國是一場席卷天下的大風波，能在這樣的動蕩局勢中幸存下來而且實力無損，說明這個勢力的掌舵人有著相當強的眼光與能力。
“看來這位蚩曜掌門果然非凡啊！這樣吧，回程的時候路線稍作改動，在洞庭郡停留一下，讓寡人見一見這位蚩子。”
“遵命！”
……
……
秦使來宣旨的時候，蚩曜正在隱巫殿中臨摹蚩尤雕像上的神紋。
聽說嬴政東巡經過這裡，還點名要見自己，他先是一愣，隨後嘴角隱晦地翹了翹。
跟著使者一路來到行宮，看著王座之上那位華發已生的帝王，蚩曜略微有些感慨。
與上一次自己以蜀山掌門的身份覲見不同，這一次他眼中的嬴政，在威嚴更盛的同時，也流露出了些許暮氣。
望氣術展開，蚩曜看到嬴政的頭頂虛空之中有一頭高貴莊嚴的黑龍盤踞，但卻似乎懶洋洋的，並沒有怎麼表現出攻擊性與活力，給人一種很疲憊的感覺。
氣數是一個人狀態最真實的映射，看到這裡他就差不多明白了嬴政找自己來的原因是什麼。
這位千古一帝因為身體原因，終於還是走上了尋找不死藥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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