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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芳氣得生生吐不出來半個字。
這丫頭慫恿白明簡離開柔玄鎮他不是沒瞧見,這會兒反倒深明大義了。
她自然是鬱悶的,決心不去白玉京,並不是因為小少爺的純潔理想,而是眼前這個老頭的路子極不牢靠。“富貴險中求”那是亡命徒的活法。若說她在異世這兩個月裡真得到了什麼教訓,那就是她牢牢記死自己隻是小人物,輕輕易易就會死掉,白玉京此行前途未卜,實實在在無法拿命作陪。
“謝知州謝大人!”謝靈鬆自收到信函之後,速速帶兵前來。程傑江在城外三十裡處遙遙相迎,毛孝剛和其他柔玄鎮富戶鄉紳站在身後,行躬揖禮。
已是五更破曉時分,柔玄鎮籠罩在一片冬日蕭索的白霧之中。
謝靈鬆千裡奔走到此,聽到他們說起城中百姓死傷無數,官服外邊的眉毛胡子又結了一層冰霜。
毛孝剛急急說道:“謝兄一路辛苦,謝府尹昨夜由軍士軟禁著,並沒受苦。”
謝靈鬆並不答這話,毛孝剛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謝靈鬆騎在馬上瞧著這些人,他們昨夜已被家丁護送出城,好端端在此處站著,毫發無傷,更恨謝靈芝了。柔玄鎮鎮中多是流放的罪臣,他們隔岸觀火看謝靈芝胡鬨,掐著時機把自己叫來,哪是真心解困的意思。
“謝某倒要先去見見鄒德善!”
……
毛孝剛暗暗拉了程傑江一把,氣惱道:“昨夜偷偷跑出城來,咱們可不是和鄒德善站一邊的意思。但他謝靈鬆不領這情,算什麼?”
柔玄鎮在謝靈鬆的治下,謝靈芝又是他的幼弟,一旦民變之事翻在明麵上來,牽連的是整個謝氏宗族。順妃在宮中的地位本已搖搖欲墜,就在這個要緊當口,謝靈鬆必須去瞞。
“可這事情恰好是捂不住的,謝知州隻當和鄒將軍談好,這事即能擺平,用不著咱們。”程傑江撚了撚胡子,極有自信。“可好巧不巧,前幾日柔玄鎮來了一群欽天監的人馬,至今都未離開。”
他在毛孝剛的手中劃出“黃芳”二字。
毛孝剛登時驚訝地說不出聲來。
天色將亮,這間昏暗的小屋子也進來了些許的光線,將將使人看得清東西。黃芳眼神的光芒搖搖晃晃,即時就要熄滅了,他喉嚨裡倒著氣,不時發出破碎的聲音。
白明簡握著他的手,不住流淚,直喚道老師,老師,白明簡麵上儘是愧疚之色,而眼神又清明得很,惹得他的呼吸更急促了。
“阿措,老師不好了!”
隻見黃芳的兩頰變成紫色,嘴大口張著,眼睛的瞳孔散大。
她爬上炕,俯下身子查看,他的大動脈搏動消失,心音消失,迅速剝開他的外衣,用仰頭抬頦法使氣道開放,施行胸外心臟按壓,以左手掌根部緊貼按壓區,右手掌根重疊放在左手背上,使全部手指脫離胸壁,連續按壓。
“少爺,你叫外邊的人吧,黃老爺子不行了!”她手指按壓數到五十下,心慌意亂。
她原來隻當他病重,說什麼快要死了的話也就是激憤之語。
可眼下這個情形,老人有可能即時就會死去。
外邊的人瞧見屋裡多出兩個小娃子會是什麼糟糕的反應,她顧不得了。
可就在此時,黃芳突然伸手扯住了白明簡的衣擺。
他緩過氣來,仍是直直瞪著他。
“我家少爺是罪臣之後,三世不得為官,哪能參加科考,又哪能離開柔玄鎮嘛,黃老爺子莫要激動生氣,咱們從長計議。”阿措懊悔方才話說狠了,手忙腳亂的一番補救。
白明簡抱住他哭了。
黃芳狠狠瞪著他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可便是這一眼,天光進來,他瞧得清楚,兩個小孩子衣衫不整,渾身血跡,眼中卻儘是對自己的擔憂。
這一眼猶如涼水澆背,澆醒了他的神誌。他竟是瘋魔了,如此心狠自私,他們才是多大的年紀。趙小六尋不著他,挨了三百鞭子,橫死在街上,難道兩個娃娃也要為他而死?
他長歎了一聲。“罷了,罷了!”他闔上眼睛一會兒,不知從何處來的氣力,像正常人一般坐了起來。
阿措作聲不得,在前世就聽到這個說法,“回光返照”是說身體本能的想要抵抗死亡,但是一旦atp水解完,就會出現困意,最終導致細胞破裂,致使機體死亡。
黃老爺子臉上突來的紅潤平靜,已是死亡的前兆。
“老朽隻收了你一個弟子……”他掙紮到了桌子邊上,寫下封書信。“天下求學之地,最有名的當屬嶽麓書院,雖說裡麵多的是頑固不化的老頭,但學問確實不錯。我推薦你進去,可彆忘了自己的誌向,自要精進學業。”
他寫完之後,意識又開始不清不楚了,他躺在炕上,望著牆上的石灰圓圈,念叨道。
“割之彌細,所失彌少,割之又割,以至不可割……”
在臨死彌留之際,人都隻會說最惦念的東西,黃老爺子意識迷離,隻喃喃念道:“周三徑一,以圓徑一億為丈,圓周盈數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二秒七忽,朒數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二秒六忽,正數在盈朒二限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