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傑江先是問管事,外院處理的怎麼樣。
管事說人都打出去了,有幾個都把腦袋打破了,血漿子打出來了。
程傑江大笑了幾聲,程大郎心中恍恍惚惚,有時他愛跑去茶館子聽書,說書人說的一句定場詞,總能博得滿場喝彩。
——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兒多,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我也沒轍。”
“大郎,你還能再掏上花麵狸窩子嗎?”程傑江仍是不死心。
程大郎心想除非自己是腦袋撞傻了。
“族叔,這可不好說……那畜生著實不好抓。”
程傑江敲了敲桌子。“罷了,說起來柔玄鎮東的采石場你可認得人?”
程大郎點頭,采石場的管事叫趙慶,就是替白家跟宋三打官司的那人。他當時在衙門裡替白家主仆很是留意這樁官司,采石場那邊的人一進一出,他識得幾個。
“他們怎麼和白家扯上關係的。”
程大郎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程傑江看著他。他雖是粗漢,但絕不是蠢人,他小心地說了衙門裡的人都知道的緣故。宋三和趙慶的愛妾不清不楚,趙慶要將宋三置於死地,憑借的就是宋三奪取白家田地的證據。
程傑江聽得很有趣味。“白家那個少年郎被,宋三放火燒死了?”
他抬頭望了一眼程傑江。他想如果這會告訴族叔,白明簡就在他家會怎麼樣?他如果就此替白明簡隱瞞下來,又會怎麼樣?
等等……他差點攤在地上,他是帶差役去過白家的,他還跟他們塞了銀錢,說自己和白家小少爺關係極好,不要為難他。
他渾身下了一層的汗。
“嗯?”
“那夜人荒馬亂的,死了許多人,他也死了吧。”他在天人交戰之際,一個念頭突然壓倒了一切。
他和程二郎是一母所生,內心掙紮的一刹那,想法相仿也不奇怪。
——程傑江可沒給花麵狸的錢。
……
這句話一出來,他腦子裡也不大清楚,自己是不是會後悔。
可程傑江似是就隨口一問,聽到白明簡死了,也就沒再說什麼。
程大郎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鬆下心來,五臟六腑全虛了,汗濕透了整個後背衣裳。
程傑江終於說了正事。他教程傑江前來,是吩咐他和柔玄鎮的衙役們一塊將趙慶擒住。如今他借謝靈鬆的勢,遙遙把持府衙要務,權力很大。
程大郎怔了一會兒,抓人總得有個理由吧。
他笑道:“那就當我跟那個白赫平一般,給枉死的宋三鳴不平吧。”
程大郎倒吸了口冷氣。
趙慶自然不是好人,可怎麼惹上這尊佛的。
自古以來一直有著天人感應的學說,治亂安危、尊卑貴賤都是天意的體現。如果君王治理有方,國泰民安,天就會出示祥瑞。天象祥雲是所謂的上瑞,白色的動物是中瑞,下瑞則是指的是花草和特殊器物。
玉鼎的象征意義極濃,在史書上記載“質文之精也,知吉知凶,能重能輕,不飲而沸,五味則生,王者盛德則出。”朱致帶著那隻毛孝剛孝敬的冰白玉鼎回去白玉京,若老皇帝不死,這鼎就是賀他萬歲吉祥。若朝代更迭,這鼎就是顯示新皇權為天授。
所以程傑江要創造神跡,讓那隻冰玉白鼎在采石場突然出現,當然也得是順理成章的出現。
這不是趙慶惹上了程傑江,而是程傑江惹上了他。
阿措出來了程家大門,辨認了下方向,提著包袱匆匆走在路上。柔玄鎮很是寂靜,她一來一去都不怎麼見到人。她又一次覺得柔玄鎮也是個人的話,它安靜的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