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大郎的。”
阿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程大郎在這兒?
她爬出牆縫。
方才追自己的三個人連帶著嫣紅一塊,被一群衙役鎖住了手腳,推推搡搡地帶走了。程大郎走在前麵,那日來到白家讓程大郎奉承的,那個姓趙的皂隸正在點頭哈腰地奉承著他。
她看著這行人遠去,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仍是不能相信。他們似乎都沒有瞧見這裡還有個活人。難道說她穿越來異世的運氣,徹底轉好了?
嫣紅的尖叫聲回蕩在街道上,“烙印!”“烙印!”“發財了!”“發財了!”
那處肩胛骨處的烙印……
她洋溢在臉上的高興勁兒還沒起來,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漸漸黑了,阿措終於回到了程家。
白明簡坐在門口等著自己,她的腳步一滯。
“少爺,石階上涼,快進屋吧。”阿措去拉白明簡的手,卻硬生生沒有拉動。
“程大哥先回來,還說你早從程家離開了,你消失了三個時辰。”
“……”他看來是生氣了。
暮色沉重,程家兄弟住的偏遠,這會兒外邊一個人沒有。她將沉重的包袱放在一邊,在他的身邊默默坐下來。
“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將散落的頭發彆在耳後望著前方,心想在白家,你這個毛頭小孩也會莫名其妙的不說話。
她沒沉默多久,就從背後掏出塊陳皮糖,笑嘻嘻的,獻寶似的獻給他。街上的店鋪都關張了,她跑去藥鋪見到有賣的,哄他開心的。
“我不是小孩子。”他惱了。
在前世,她的妹妹也常說這句話。十四歲的年紀正是叛逆的青春期。爸爸媽媽叮囑她好好管教妹妹。妹妹哪裡服管,一生氣就是這個話,要跟自己冷戰好幾天。她到最後總結出經驗來,好吃的不管用,她就得想轍找明星演出會的票了。
可這個異世,哪有這個東西,她恍然發覺,她總認為他能擔當,就忘了他的年紀了,不由笑出聲來。
白明簡看著她。
她晃著他的手,輕輕柔柔的說。“少爺,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她牢牢記得前世的知識,青春期的情感世界充滿風暴,常常會使人表現出幼稚的感情衝動和短暫的不安定狀態,所以旁邊的大人一定要溫和。
異世的小孩,應當區彆不大吧,若說真有區彆,白明簡定是身遭變故,情緒更壓抑了些。
他眼神直直地望著她,眼睛莫名紅了一圈。他似乎覺得這很丟人,將頭埋在膝間。
她去晃了晃手,碰到了他的下巴。真的是正青春的年紀,他的下巴已經冒出軟軟的胡須來。
……
白明簡低頭背了篇東西。他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在前世她最痛苦的時候,甚至跑去過寺廟裡麵參禪悟道。她聽過道家艱深隱晦的經文,也聽到過佛家梵語所營造出的浩大繁華。
她默默聽著白明簡的吟誦,她實實在在的儒家修養也就是大學以前的那些課程,並沒有聽懂她這是背的《大學》,還是《尚書》,隻覺得少年清亮的聲音怪好聽的。
“我作的文章好嗎?”
原來是他自己寫的。
她汗顏了一下,連忙點頭。
白明簡書讀的極好,天生聰慧,心性堅韌,黃老爺子很是認可他。魚兒在陸地上不能行走,隻要使他“適得其所”,他自有遨遊九海的本事,她從不懷疑這個。
但是她呢?就一直做個奴婢?她肩上的烙印微微發著燙。
“我想快點去上學,快點去應試,快點……成人長本事。再不會像今天……像這兩次似的。”他那未成年卻已生出來的男孩自尊心,將“等你不回來”的話,給生咽了下去。上次她去街上尋自己,他等她不回來,他生出了害怕。這次他再等不回來,竟已是無比憂懼了。
她聽得懂,又好像聽不懂。
今天他是怎麼了。雖說是她被攆的滿街亂竄,但白明簡應是好好在程家待著的才是啊。怎麼倒生出悲傷來。
她心中還有一層歡喜,白明簡說想去上學,豈不就是真真切切願意離開柔玄鎮的意思?
“程二郎欺負少爺你了,我給你報仇去!”她擼起了袖子,提著包袱就往院裡走。
白明簡抿了抿嘴。這世上該有女人來保護男人嗎?阿措總是護著自己。
可這是不對的,是該由男人來保護女人,一次反過來也不行。
他是個男人,他得快點長大,他要比阿措厲害,不對,是比世間很多人都厲害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