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和白明簡換了手,她將用石灰水的弱堿性液體,和綠鞏油的渾濁液一點一點放進瓦盆,平衡酸堿度,小火烤著,慢慢烘乾。
白明簡則是提著毛刷,開始了最緊要的步驟。程大郎和程二郎幫他固定住果子狸的前後肢,他往上麵寫字,石灰粉和草木灰生成的東西叫氫氧化鉀,也有漂白的功用。但跟硫磺比,卻不見好到哪去。這東西也燒的慌。
這能看出來阿措也很是不太靠譜。她讓白明簡小心地去塗,彆沾到了果子狸的皮肉。程大郎和程二郎在左右兩邊不住地吹氣,使得這水塗上即乾。果子狸被三個男的,夾在中間恐慌之極,吱哇亂叫,她在一旁攪拌著,心驚肉顫地不住回看,生怕這小東西給嚇死了。
“好了,好了。”阿措捧著瓦盆過來了。
三個人都往瓦盆裡看。裡邊的水幾乎烤乾,形成了黏糊糊的東西。但這黏糊糊的東西很特彆,顯示出了珠光白色。
一時他們都沒了聲音。
她可著急了,用毛刷攪了攪顏色,遞給白明簡。“上色,上色!”
一個甲骨文字的“寧”出現了。
然而果子狸並不領情,它隻覺背上滾熱,四肢驚的亂蹬,程大郎和程二郎竟都沒壓住,白明簡落的最後一筆劃歪了。
“……”
程大郎:“要不洗了重寫吧。”
白明簡將頭轉過來,向著阿措。“顏色還去的掉嗎?”
要是再能去掉,那這是費什麼勁呢。
她搶過筆來,在最後一筆上加了半個圈圈。
深夜是漫長的,程大郎和程二郎在東屋,白家主仆在西屋。果子狸放在了東屋的灶火旁。兩兄弟並沒大睡得著,都在聽這兩個活物的動靜。
阿措說野東西很容易死,這番折騰下來,若是它們熬不過明天,那就宰了吃肉吧。她說的很周全,這法子隻是在試。
白明簡更是說,如果不行,那程大郎買的料,他們把錢付了,皮毛再還原回來。
程大郎自言自語道:“這可不能讓他們掏錢,不然程家人成什麼人了。”
程二郎默默地點頭。那用絹雲母做的珠光顏料真是好看,又輕巧又貴氣,器物塗上去身價倍增。阿措把法子完完本本地告訴自己。他心裡清楚,這東西可比兩隻花麵狸的皮毛來得珍稀。
“大哥,你幫我想想,那個黑豆渣最後用在哪裡了?”
在西屋,白明簡和阿措在悄聲收拾東西。炕上堆著從程二郎那裡或買或順的東西。生存主義者野外生存最主要的需求,就是溫度,避難所和食物,她清點了下東西。
程傑江造祥獸是為了官運,程大郎造祥獸是為了討好奉承程傑江,而他們造祥獸卻是為了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們明日出城隨程大郎放果子狸,就不再回來了。
阿措瞧著程大郎和姓趙的差役走在一塊,她思索再三把實話藏了,她不敢冒險。
程大郎對他們極好,她是極感激的,但這好意並非理所當然。程傑江是他的族叔,更給得起富貴榮華。哪天程大郎或許就不願保密了。
這在她眼裡不叫錯誤,叫權衡利弊。
與其求著程大郎冒險送他們離開,不如拿一個神跡的利益,換他對白家主仆的沉默,來得穩妥。
阿措做完這些,心中充滿挫敗感。
僅僅是通行城鎮的權利,她竟“小題大做”搞出一隻神獸來。自麻軍爺闖門起,就不是人在趕事,而是事事在趕人,頗有一隻老鼠被夾子夾住,攜夾子狂奔,玩三百六十度大回旋脫身解扣的意思。
她和白明簡商量好,他們頂多在野外待上兩天,出去柔玄鎮先折道至最近的雍州。恩赦令沒可能拿到手了,阿措轉了一圈程家大院得出了結果。
這是離開最大的缺憾。
她安慰白明簡,這世上人都不大講規矩,恩赦令以後可以再想辦法。
他點點頭。
她本以為還要再費口舌去說服安撫住,聽他如此說,倒愣了半響。
“這裡不是咱們的家。”他說道。
黑豆渣被阿措捏成了餅子,堆在角落裡。
她小聲問他。“我說話像男的嗎?”這話她粗著喉嚨說的。
他坦誠地搖頭了。
她懊惱的看著那些餅子。這得往程家大院裡送的,隻有裡邊摻了她從藥鋪裡買的巴豆,這餅子才會使得那去往雍州的馬串稀。
“我可以去的,我,我。”白明簡拿手指指著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