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地窖修的很好,就是需在邊沿上再蓋上些舊土,莫教人發現那是地窖才好。”她這般說,也不知他聽得明不明白。最後她又認真囑咐了一句。“貪財先貪命,先後可不能倒了。”
程二郎目送她出門,轉身跑回去西屋一看。
枕被整潔,明桌淨幾,往常無處下腳的滿地貨物堆在兩旁,整整齊齊。
“原來他們真的要走啊。”
阿措約好和白明簡在一處見麵。昨日裡她跑遍了城中,在藥鋪的後巷裡發現一人過道的狹長胡同,巷頭和巷尾都沒有人家。
過道上全是棄掉的藥渣,也有漚爛的藥草在這兒堆了半人多高,極好藏身。古代有種迷信的說法,將藥渣倒在路邊,就能把病痛讓過路行人帶走。藥鋪把藥渣扔在這裡,所以反倒沒有人經過了。
她左等不至,右等不來。過了一頓飯的功夫,白明簡仍沒出現。他的記憶力超群,昨日自己又和他說了幾遍,定不會走錯路的。這就是見不到他的人影,她心裡揣著個兔子,快從胸口蹦出來了。
算算時辰,她這會再不去城牆根便要晚了。
讓程大郎等著去!她務必得先將人尋回來!
她正欲抬腳……
“阿措!”他從一堆草渣冒出了個頭。
“祖宗,你藏在這裡做什麼?”她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死死鉗著他的雙手。
“我差點跑去程家大院再尋你去。這好玩嗎?這會給我躲迷藏!”
她一頓連珠數落,他一聲沒吭。
“沒把餅子送進去小門,也沒什麼。咱們快去城牆根那兒!”她挽著他的手,急匆匆往外跑。
“我送進去了。”他是名副其實的本地人,之前在采石場乾了一月的活,隻要收斂了讀書人的樣子,他裝的比她更像些。
他冒充個小販去送了豆渣餅子,並未被人察覺。
“我跑過來的時候,見到趙管事了,和他打了個照麵。”他隻得彎身藏起來。
他瞥見阿措在巷子中心急如焚的樣子,心頭處莫名冒出了一絲甜甜的歡喜。
趙慶,仍在柔玄鎮,要做什麼事?
她的心中劃過這個念頭,卻並不深究。他們離開柔玄鎮最為要緊。
程大郎到城牆根下的暗道時,白家主仆也到了。他弄不懂了,這何必去兩個人。
阿措裝作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自己想明白了,昨日她要跟自己出門,白明簡不依不饒,非要跟去的樣子。這倆人,似乎一時不在一塊都受不了。
程二郎能說會道,卻評價不出什麼詞,與他說這奇怪的緊。他當時沒說話,心裡卻也委實奇怪。
程大郎上前和軍士說了幾句。這幾日他跟在程傑江人前馬後,與軍門軍士混了個眼熟。守著暗道的軍士,見他身後跟著十幾號人,提著弓箭繩索,曉得這又是程家去山上逮野物去了。
他們私底下免不得嘀嘀咕咕,但程訟師在鄒將軍那裡很能說上話,程家每次過道又給他們塞了不少銀錢,何必去管。
他們打趣程大郎:“沒聽說山林子裡有山大蟲啊?”一行人中最後跟著兩個小娃子,提著鼓鼓囊囊的包袱。
程大郎煩悶的說,不知今兒在野外呆多久,找了兩個小孩提了些吃的。
這天陰極了,寒風吹得人後腦勺冷颼颼的。他們看著這些人走出去,並沒覺得奇怪。
從城牆的暗道中走出的刹那,阿措緊緊牽著白明簡的手,那一刻他也用力回握著她的。
一個聲音在他們的胸腹中相互激蕩,出來了!
這一行人進了之前程大郎捕獵果子狸的山林子。他大手一揮,教眾人四散開來,而慢慢地,自己的腳步落在了後邊,和白家主仆走在了一處。
旁人的身影漸漸看不見了,三個人越過山丘,走去了背陰處。
程大郎尋尋找找,將他倆領到了個土洞邊上,這洞隻有半人大小,他先拿竹竿子試了試,這洞子裡隻有一個出口。
阿措將包袱扯開,摘了狸子身上的繩索和竹蔑,將它們扔進洞去。
程大郎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倆咋又提了兩個包袱?”山嶺子上寂靜無人,程家家丁都沒留意這三個人去哪了。
“白小少爺,咱們發達的時候來了。”他突然想起黃老爺子卜的卦數,原來是應在了這裡。
話說早上,程大郎去程家大院,被程傑江好生訓斥,說他沒用。他心中極是憋悶,柔玄鎮快要翻得底兒朝上了,可就是搜不到人,那也不是他的錯啊。而程傑江就這麼嫌他了,另找了彆人去和差役一處尋人。
不過好在如此,他也算得了空兒出城捕“花麵狸”。他此時渾身被熱血燒的滾燙,白家主仆才是他的貴人哩。
卻沒想白明簡突然正正經經的給他作了個揖,就像他們初次相見的那樣。
“程大哥,我們要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