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每次都說什麼,或許是想起她說的話的場麵。
小時候的祝棠是個混世魔王,囂張跋扈,刁蠻任性,但裴衡和她不同。
他作為裴家的長子,肩負著裴家的未來,從小學的便是要穩重懂事明事理,不能任性偏頗。
加上家裡人對他耳提麵命,要他好好對待祝棠,他一直以來,對祝棠都是百依百順的,會滿足她所有的無理取鬨的要求。
但並不包括下跪。
因為對他而言,他代表的還有家中的顏麵,學習的是能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卻不能隨意對無關緊要的人下跪。
偏生祝棠就是有磋磨人的本事,像是與他置氣一般,非要他給自己跪下。
這曾激起了當初暫且還不夠穩重的裴衡的逆反心理,他第一次的拒絕了她的要求,並且有一段時間不曾去找過祝棠。
他被人邀請去的花樓喝酒,原本隻是為了排解鬱悶,卻不想花樓中有位女子,與他年紀相仿,模樣還有三分像祝棠。
但和祝棠截然不同的是,她嫵媚嘴甜,是無數男人眼中的解語花,開解著裴衡的思緒,以貶低祝棠,來告訴裴衡錯的不是他。
裴衡當時喝的有了幾分醉意,蹙眉聽著,覺得她說的不對勁,卻一時半會不明白到底哪裡不對。
祝棠就是那時候出現在門口的,不知道聽了多久,直到後來忍無可忍,一腳踹開了門,冷眼望著裴衡。
“你是這麼看我的?”
裴衡望著她,又想起了她的蠻橫,明明知道此時應該及時示弱,但他還是梗著脖子說道:“她難道說錯了嗎?”
祝棠皺眉望著他,眼裡帶著厭棄,說道:“裴衡,既然這麼不想與我在一起,為什麼不站出來取消婚約。
你還是我的未婚夫,就敢出來喝花酒,還和彆人在後麵編排我。”
裴衡想說幾句軟話,想告訴他自己並不想解決婚姻。自己隻是一時氣惱,才說出了這樣無情的話。
可不知怎的,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這是你父皇賜下的婚約,我根本無從提起解除婚約,你以為是我不想嗎?”
祝棠不知道是氣極了還是如何,看向他的眼神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看不出半分波瀾。
“這就是你心中所想,是這份婚姻束縛了你。你一直以來遷就我,都不過是因為我的身份,不過是因為你不敢與皇室作對。”
她半闔著眸子,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裴衡,駙馬之位不是非你不可。”
她說完便走了。
裴衡後知後覺的明白她的意思,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第一次失去了世家公子該有的風度禮儀,卻被祝棠的侍女攔住了追逐的去路。
也鑄就了他無儘的悔恨。
酒醒後的裴衡思忖了許久,才想起一件事來,他以前從未覺得祝棠刁蠻任性,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覺得的?
是他原本同窗好友,隔三差五的說起祝棠的蠻橫,說裴衡在他麵前總是謙卑的像一條狗一樣。
這在一生都順遂的裴衡看來,聽起來格外刺耳,所以潛移默化中,他對祝棠愈發不滿。
這才有了今日。
他一直是大人口中聰明的孩子,於是他很快的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裴衡和以前的同窗好友斷絕了來往,日日前去找祝棠,在她麵前跪過多次。
祝棠大多時候都不以為意,並未將其放在心上,唯獨有一次,她望著窗外的滿樹梨花,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看向了他,說道:“裴衡,給我穿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