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店門,寧春宴就感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這個季節也許正缺一場豪雨,將一切悶熱衝刷掉。
大街上人們來來往往,林峰恍恍惚惚,手捧著一捧玫瑰花,突然感覺自己這樣不成體統:“這事兒鬨的,平白無故買了一束花,回去跟老婆怎麼解釋?”
寧春宴眨了眨眼:“這有什麼不好解釋的?浪漫唄,人王子虛更浪漫呢,每天一朵。”
“人家那不是談戀愛的時候嘛?我跟我老婆談戀愛的時候也膩歪,現在多少年了。我現在給她買束花回去,不是說我浪費錢,要麼就懷疑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寧春宴聽完,倒吸一口涼氣:“結了婚後,生活這麼窒息的嗎?”
林峰做出了懷想的表情:“也不是。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美好的,有一個人陪在自己身旁,那種感覺,真的很不一樣,就像是既有了鎧甲,又有了軟肋……”
寧春宴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她還是覺得很恐怖。
“想不到王子虛這濃眉大眼的家夥,竟然也有這麼懂浪漫的時候,每天買一支花,嘶,膩歪得我都有點反胃……但是那個女人也有點問題,怎麼能連著收一年多的玫瑰呢?這是單純喜歡花還是想看看人家誠意?要看誠意也不用看上一年多吧?也不嫌牙磣。王子虛那點小工資也不夠她糟踐的,分了也好。”
寧春宴說話老氣橫秋一點都不像二十來歲青春美少女,倒像個挑剔的婆婆,在為王子虛打抱不平。
林峰忽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剛才老板娘說的,宣傳部的張倩,我認識啊!”
寧春宴扭頭看他:“是嗎?她是什麼樣的人?”
林峰說:“我是因為之前一個什麼什麼巡查,跟張倩有過一麵之緣,她有一件事特彆出名,剛才老板娘那麼一說,我就連起來了,但是我在想要不要跟你講……”
寧春宴急了:“迂腐,人家王子虛的前女友都被你給扒出來了,還有什麼不能講的?”
林峰想了想,連聲在心中暗呼“我操”,要是寧春宴不在這裡,他就說出聲了。但是寧春宴在這裡,他不好爆粗,隻能強壓下去。
整理了一下情緒,他小聲說:
“大概是七八年前,有個人在廣場擺了個鮮花陣,999朵紅玫瑰,給張倩表白。之後張倩就跟人談上了。當時這段還在我們西河傳為佳話,我還覺得這人挺浪漫,但是剛才又聽老板娘一講,啪,這就連上了。”
林峰一拍手,寧春宴也瞪大眼,臉上麵露驚恐。
“也就是說,那人是橫刀奪愛?當時張倩的男朋友,是王子虛?!”
林峰抿著嘴小聲說:“還有更可怕的你知道是什麼嗎?我在想,那人是不是知道子虛兄弟每天一朵玫瑰的事啊?所以他才故意送999朵示威。”
“殺人誅心?”
兩人同時站定了腳步。
這個故事太經典以至於有點老掉牙了,感覺就好像不走心的編劇從以前的老電影裡硬摳一段安在現實裡,荒謬中又透露著一絲蠻橫,這操蛋劇情要上了院線肯定要有人喊退票。
但是兩人作為王子虛新近相逢的知己,徹底代入了王子虛視角。他們想象不出999朵玫瑰的浪漫,他們想到的是每天一朵玫瑰的細水長流,終究不敵土豪力大磚飛的一哆嗦。
再結合故事最後的結局來看,張倩跟有錢人終成眷屬,而王子虛埋沒在滾滾紅塵中。
“你說,”林峰一邊說著,一邊唏噓不已,“這不是奔著徹底擊垮人的自尊來的嗎?”
“太欺負人了。”寧春宴說。
林峰猛地抬頭,他聽出她聲音裡有點哭腔,一看之下果然發現她眼睛裡噙了點淚水。
林峰有些詫異。心想果然不愧是搞新文藝的,情緒就是敏感,這麼容易共情。
他安慰道:“張倩這樣的女人,不適合王子虛兄弟。他要是真跟張倩結婚了,反倒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寧春宴沒有被安慰到,眼裡的淚水反而越蓄越多,鼻音很重地說:“關鍵很不平衡啊?憑什麼啊,那人那麼有錢,叫他把花錢還過來啊。那女人憑什麼啊?怎麼臉皮那麼厚呢?”
林峰提示她小聲,免得被有心人聽到了得罪人。再說了,她要是真的還錢了,那不是更傷人自尊嗎?
林峰說:“退一步講,事情都過去了,子虛兄弟現在也結婚了,他也活得好好的,誰也沒有被生活打倒,對不對?”
寧春宴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揚起臉說:“那他老婆呢?他老婆到底在哪?這花店老板娘不是說沒有嗎?你確定你沒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