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低頭敲字,用腦容量的餘量回答她:“詩人是個寫的。”
“是啊,所以呢?”
“不要相信一個寫的人的話。他們什麼謊話張口就來的。”
“你不也是寫的嗎?”
薩特提醒道:“你昨天表現太好,在她那裡得分很高,這種程度的敷衍已經打發不了她了,你必須正麵回應,不然她能纏你一整天。”
老薩特這句話倒是實話,王子虛終於放棄了掙紮,抬頭看葉瀾:“那我說實話吧,昨天我是跟詩人一起把你扶上樓的。”
“早說不就得了,支支吾吾的。”
“主要因為你很重。”
“呸!你才重,你跟豬一樣重!”葉瀾氣得滿臉通紅。
氣了會兒,她又忽然不氣了,說:“我又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怕什麼?其實吧,我想感謝你。”
頓了頓,她說:“我新買了一台特斯拉,老的那輛奧迪有點費油,不開了,你不是沒車嗎?等新車落地了,老的那輛可以借給你開。你有駕照嗎?”
“有。不過一直沒怎麼用,因為沒車。”王子虛說,“謝謝。”
葉瀾手撫著胸口說:“不用謝,誰讓咱們現在是合作夥伴呢?”
“哦。好的。”王子虛一點激情都沒有,這讓葉瀾十分失望。
葉瀾背著手,低頭端詳他半天,問道:
“你才睡四個小時,真的沒問題嗎?接下來還有十幾天要熬,你能頂得住嗎?”
王子虛盯著屏幕,手上沒停:“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心臟有點疼,還有耳鳴。但是不抓緊時間不行,我之前訂的計劃裡沒有寫征文的安排,必須擠出時間來寫。”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是吧?可是你還是注意一下身體吧,我真怕你猝死在這兒。”
王子虛敲著鍵盤,忽然頓住了,皺起眉,似乎有一個令他十分不解的地方。
過了會兒,他回頭看葉瀾:“伸出手。”
“乾嘛?”葉瀾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般的語氣嚇得退了一步。
“伸出來。”
葉瀾伸出手,王子虛把手平放在她手上:“我手沒有在抖?”
葉瀾搖頭:“沒有。”
“再伸出另一隻手。”
葉瀾呆呆地服從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聽話。反正王子虛眼睛一盯著她,她就全無反抗念頭。
王子虛伸出另一隻手放在她手上:“這隻呢?有沒有在抖?”
“沒。”
王子虛的手溫暖寬厚,葉瀾的手冰冰涼涼。兩人的手在空中對掌,保持了片刻。王子虛收回手掌。
“手沒抖就說明還好。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不影響碼字。”
“你這是哪兒來的赤腳醫生診斷方式?”葉瀾白了他一眼,心臟咚咚狂跳。
“你還不去公司嗎?你已經遲到了。”
“沒事兒,我就說你這邊有事兒耽擱了。”
“我會告訴左子良,我這裡沒有什麼事。”
“你這個狗東西!”
王子虛就差直接趕人了,葉瀾又羞又惱,罵了一句後,落荒而逃,躲進自己的奧迪四驅裡,坐在駕駛位上大口喘著粗氣。
“栽了啊葉瀾,栽了栽了……他肯定看出來了,現在正得意呢。”
她把後視鏡對著自己,發現自己滿臉通紅,接著一臉埋怨地指著鏡子說:
“你說你招惹他乾嘛?他是小王子啊你忘了?”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因為王子虛的真人和形象反差太大,她時常忘記他其實很會。他是有當渣男的潛質的。
她心有餘悸,並且有些慶幸地想到:幸好他結婚了。結婚相當於把這家夥給封印了。
不管他老婆如何,感謝他老婆對這個世界做出的貢獻。
她發動車輛,汽車歪歪斜斜地如長蟲般扭動,上了大路才走出直線。
路過跑步的腳本師們,櫻醬他們紛紛衝車子打招呼。
葉瀾降下車窗,人們滿臉笑容地衝她喊:“葉總走了啊?”
“啊,對。”葉瀾說,“我得回去上班。”
“晚上還來不?昨晚那家燒烤味道蠻不錯。”
葉瀾擺手:“不來了不來了,我這會兒宿醉還難受著呢,天天這麼玩,身體有點受不了。”
“哦……”
人們拖長聲調,很是失望。
葉瀾想了想,又說:“我今天晚上還過來睡覺。如果你們今天流水還能破記錄,我還請你們吃宵夜。”
“耶!”人們歡呼起來。
葉瀾升起車窗,人們在後麵喊:“葉總你安全帶沒扣!”
……
公寓裡,王子虛在鍵盤上敲下:“……她雲鬢微亂,眼中有光點閃動……”
薩特趴在桌上,說:“你有點過分了。”
“怎麼了?”
“你寫不出來滿意的描寫,直接上手撩身邊的人做實驗是吧?”薩特說,“撩出問題怎麼辦?”
薩特雖然渣,但他總是一針見血。
王子虛剛才寫到一個關鍵地方,總沒有思路,於是就對葉瀾稍微出了出手。反應還比較令他滿意。但這也說明,他的症狀快要蔓延到現實中了。所以薩特才會替他擔憂。
“我不是為自己辯解……主要是我在描寫女人神態這一方麵,確實很欠缺。陳青蘿是錯的,想象力是有極限的。我可以想象出一個很真實的男性,但我想象不出那麼真實的女性。
“沈清風在這一點上就做得很好,他寫女人真能寫出心動的感覺,但是我就不行。我和年輕的異性打交道太少了。我麻木很久了,實在不知道心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了。”
薩特表情嚴肅:“你再麻木,你也不能禍禍現實中的人找感覺啊?你小心變渣男你。”
“就算我成了渣男,也輪不到你來說吧?”
薩特說:“而且你不能去酒吧找個不認識的人撩嗎?兔子不吃窩邊草你不懂啊?”
“你又懂兔子不吃窩邊草了。你昨天怎麼說的你忘了?”王子虛說,“唉,彆煩我,我現在是真沒時間了。”
薩特說:“我就好心提醒你一聲,寫固然重要,但彆把自己的生活玩進去了。”
王子虛說:“我不覺得這世上有比寫更重要的事。包括我自己的生活。薩特,你變世俗了。”
“牛逼。”薩特由衷感歎,“你真是個文學殉道者。希望你的結果,能夠配得上你的瘋魔程度。”
王子虛沒說話。他從不覺得自己瘋魔。隻是生活所迫罷了。
薩特沒說話了,世界剛安靜沒一會兒,王子虛手機又震動起來。
他一看屏幕,是單位胡曉萍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