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身份想要製止西牛賀洲的妖怪們對人族動手不難，但他不能動手。
這次下凡，玄都本想去西牛賀洲和南贍部洲的交界處殺一兩隻大妖祭奠死去的人族。
剛下來沒多久，薑妄就聯係上了他。
沒想到剛收的弟子竟然這麼信任他，異域，他去過，卻又沒有真正去過。
神遊嘛，主打的就是個似而非似。
沒想到自家弟子竟說要帶他去見見後輩弟子。
有趣有趣。
玄都一個閃身，西牛賀洲的地界上已經沒了他的身影，一隻躲在洞府裡的黑熊精鬆了口氣。
這幾日他一直感覺不太舒服，如鯁在喉、如坐針氈、如芒刺背，說的就是他這幾日的狀況了。
這是大難臨頭了啊。
黑熊精避無可避，隻好躲在自家洞府，希望劫難可自去。
修行嘛，有人修戰力，有人修如何避災。
像千裡眼、順風耳，修的就是如何避災，當同輩的仙人死得差不多時，他們自然而然地位就尊崇了起來。
黑熊精修得亂七八糟，有戰力也有教如何避災，才感應到有大難即將降臨。
“劫難不再？”洞府裡的黑熊精察覺到身上的情況，一愣，隨即大笑：“呀，合該我活下來啊！不行，得去找兩位友人喝上一杯才是。”
黑熊精高高興興出了洞府，就要去找兩位道友喝酒。
突兀地，一道雷光從天而降，啪的一下打在黑熊精腦袋上麵。
很快啊。
黑熊精眼睛一翻，癱軟在地上。
天上有路過的雷神。
那雷神看著地上癱倒的黑熊精，一樂。
“這妖怪，幸虧沒殺過人，不然這一雷劈下去可就不是癱在地上咯。”
“大法師善惡分明，我也不能太過，賞你一雷，活你一命，你若知曉還得謝謝我嘞。”
雷神笑了笑，走了。
雷部三十六位正神，和其他部的正神不太一樣，屬於擇優上崗。
誰強誰上。
這位雷神還未成正神，不過他如今有了玄都大法師這一截因果，未來未必不能一爭。
玄都大法師火急火燎地趕到天庭，連老君的兜率宮都沒去，徑直地來到薑妄的殿宇。
薑妄在殿宇內小酌，見到大法師，趕忙起身：“見過師父。”
“徒弟，我還沒有給你取個道號，這麼急著見後輩是不是不太好。”玄都大法師顯得有些拘謹：“哎呀，為師匆忙，早知道去找道友們討要些寶貝，也好當作見麵禮。”
玄都大法師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前往異域，哪怕自身道行、實力恐怖，一時也有些拘束。
“師父，您緊張啊？”
“哪能不緊張。”
玄都大法師歎了口氣。
“徒弟啊，你不知道此方天地有多難逐道，你老師我乃是上古年間媧皇造人時的第一批生靈，乃介於先天與後天之間的生靈，我出生時就被老師收為徒弟！我經曆過巫妖大劫，也經曆過封神大劫，可即便是我，前路依舊渺茫。”
玄都大法師悵然：“大道三千，能成道者又有幾位？那幾位聖人哪一個沒有經曆過萬千劫難，但此方世界的劫已經再也供不起一位聖人了，我等逐道者隻能另辟蹊徑，昔年天皇伏羲神遊異域，看到無數神異，原來我等世界之異象投影其他世界，竟也形成了一個個另類的天庭、靈山，地仙之祖鎮元子曾提出一個想法，若是我等能真身降臨異域，或許能找到新的道。”
玄都大法師說完，目光灼灼地看向薑妄。
“徒弟，你給了為師一次機會，為師也還你一份機緣，待歸來時，你便知曉。”
薑妄笑了笑：“師父不必如此，我既入人教便是人教的一份子，人教強大我便強大，無須什麼機緣。”
他願意帶大法師去寒素的世界可真不是一時衝動。
大法師的道是人道。
對！
世人都以為人教教主老子的道才是人道。
但根據薑妄的猜測，真正走在人道上頭的其實是老子唯一的徒弟玄都大法師。
老子可沒有一直護持人族，真正護持人族的是玄都大法師啊。
隻要有“人”的地方，帶玄都大法師過去，絕對能對玄都大法師的“道”有好處。
寒素的世界有人！
而且流浪地球上的那些人，是最需要玄都大法師護持的“人”。
雖然薑妄目前還不清楚洪荒的人族和地球的人類到底是不是一個物種，但這完全沒問題。
因為完全可以把“人”化作概念。
不管是人族還是人類，承認“人”的身份，那便是玄都大法師認可的人族。
薑妄幾乎確定，玄都大法師一定會滿意這趟旅途。
“那我們出發？”玄都大法師眼裡帶著些許躍躍欲試。
道，就在眼前，如何不激動？
“出發，老師。”
薑妄在聊天群裡提醒了一聲寒素，寒素那年激動地打開穿越通道。
現在的寒素激動得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她的意識不斷地在地球本體上衝撞。
“Moss，師公要來，你說我要準備什麼嗎？“寒素急切之下，問策Moss。
Moss沉默不語。
它是人工智能，就算曾經是穿越者，但人的意識早就被無儘的AI意識衝刷，現在和AI已經沒什麼區彆。
問他，等於問機器。
機器給出的回答永遠不會出錯，因為給出的理論方案肯定是最好的。
不過如果對象是人的話，機器給出的答案是最好的也是最差的，原因隻有一個，人心難測啊。
“主人，我有答案，但我的答案不適合您。”
寒素聽到Moss的解釋，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對啊！
這是師公啊，要真誠以待。
隻是她剛有這個念頭呢，穿越通道已經閃過光芒。
下一刻，兩股不可思議的偉力降臨了地球。
不可思議。
這是寒素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
第二反應自然是衝過去喊老師、師公了。
寒素目前沒有化形，因此隻能元神姿態來到薑妄和玄都大法師麵前。
不過寒素的元神和正統修道者的元神不太一樣。
正統修道者的元神和本體保持一致，雖有元神出竅遊曆寰宇一說，但這純粹是誇耀之語。
真正能做到元神出竅遊曆寰宇的存在，那至少也是天仙級彆。
可寒素不同。
作為誤打誤撞出生的星神幼崽，寒素本身有地球這樣龐大的身軀作為基本盤。
儘管凝練出來的元神還很弱小，但當基本盤足夠大時，她的元神可以做到很多同境界存在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神遊太虛。
對寒素來講，目前地球周遭她無不可去的地方。
碰上危險，往地球內一躲就行。
有薑妄留下的陣法，一般的流星掉落地球都不會產生什麼危險。
“見過師公。”
寒素忐忑地看向站在薑妄身側的中年男人。
這位應該就是玄都大法師了吧，她想到。
玄都大法師穿著一身得體的道袍，看上去仙風道骨，比之薑妄更有一股如淵的氣勢。
寒素不敢言語太多，喊完人以後，木訥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玄都一邊感悟著另一方天地，一邊觀察著寒素。
如薑妄所說，寒素的確是“星神”出身。
玄都大法師對星神沒什麼好感。
大部分星神是混吃等死之輩，小部分星神有進取之心卻又太過鋒芒容易傷他人。
他搖搖頭。
眼前這星神是他徒弟的徒弟，就算是星神，他也不應該有惡感。
更何況對方如今也算半個人教的弟子，他更不應該產生偏見。
“你就是薑妄的徒弟吧，初次見麵，我也沒什麼好給你的。”
玄都大法師沉默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手來朝寒素的元神點了點，一點星光在玄都大法師的手指尖出現，隨後這星光落在寒素的元神上。
不消片刻的功夫，寒素還沒來得及和薑妄打招呼，她的元神猛地竄回了地球本體。
一時間地球仿佛活過來一樣，有心跳聲在砰砰砰地跳動。
“師父，這是…”薑妄見寒素的情況不太對勁，趕忙問道。
玄都大法師瞥了眼薑妄：“難道為師還會害她不成？好歹也算是我人教的弟子，放心，為師不會害她。”
薑妄不過是天仙，真看不出來寒素的情況是好是壞。
以往的地球可從沒有表現出“活”的姿態。
活著的一直是寒素這個意誌。
“不必擔心。”玄都大法師麵對著宇宙星辰，微笑道：“此方世界靈氣正在湧動，未來必是修行大世，而你那徒弟空有神，沒有精和氣，你想讓她修什麼道？鬼道還神道？”
“化形…”
“徒弟啊徒弟，化形得有形可化！”玄都大法師苦笑：“你那徒弟都沒精和氣，哪來的形讓她化？”
“師父教訓的是，所以師父您這是…”
“我讓她暫時感受活著的軀體，待她徹底掌握這顆星球，便是化形之日。”
“那她化形…地球上的人類？”薑妄不是對地球人抱有好感，這話當然是因為玄都大法師在，他才說的。
畢竟那些地球人也算是“人”。
玄都好笑。
自家徒弟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
“放心吧，我給寒素準備的身軀不過是星辰的一部分而已，她化形成功，不會對星辰造成太大影響。”
玄都大法師緩緩道：“徒弟，你願意帶我來這個世界，也是因為這顆星辰上的人吧。”
薑妄嘿嘿一笑：“老師，瞞不過您的眼睛。”
“此方世界的人.古怪，和洪荒人族截然不同。”玄都的目光看向地球，在觀察過程中，玄都的眼神愈發凝重：“怪哉、怪哉。”
“師父，有何奇怪？”
“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要不是沒有找到此方世界的人族痕跡，我都懷疑真正的人族被李代桃僵。”
師父，您的意思是？”
“你口中的這些人，在為師看來不像是人，反而更像是妖，隻是天生生了一副人的模樣，他們自稱是人類對嗎？”玄都大法師口中之言讓薑妄一愣，隨即背後發毛。
“對，他們自稱是人類。”
“沒有五行之根，沒有百脈竅穴，沒有靈魂元神，這如何能是人族？”玄都大法師皺著眉頭：“而且我說他們是妖，還不是一般的妖。”
薑妄一臉懵逼，完全不能明白玄都大法師所言。
“一團血肉，沒有靈魂元神、沒有百脈竅穴、沒有五行之根，僅僅憑借奇怪的雷電之力就能控製肉身，行動自若，擁有智慧，每個個體之間還擁有不同的品質！越看越怪，有道是不合理之輩為妖也，此妖非妖族，是天地初開之際最原始的妖。”
玄都大法師說著說著，就對地球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薑妄知道玄都大法師說的“雷電之力”是什麼，應該是人類身上的生物電吧？
玄都大法師道：“徒弟，不介意我在地球上傳道吧？”
“我？我不介意啊，不過不知道寒素介不介意。”
“那我等會兒問問她。”玄都大法師頷首：“她現在估計沒空。”
說罷，玄都大法師看向宇宙星空深處，不由產生些許好奇：“徒弟，陪我去走走，看看此方世界如何？”
“好啊，師父。”
薑妄自無不可。
他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曾經用神識探查過這個世界的情況，那個時候的他在探查之前還兢兢戰戰，生怕這個世界也有隱藏的老怪物，可後來神識放出去後，探查範圍以光年為單位時，他就知道這個世界可能真就是個剛剛靈氣複蘇的世界，原本的規則之下，他這樣的仙人在這個世界幾乎可以橫著走。
如今有玄都大法師陪著，他就更不懼了。
“你有探查過此方世界嗎？”走在星空，玄都大法師問道：“此方世界才靈氣複蘇沒多久，機遇大得很呐。”
“沒呢，師父。”薑妄笑道：“我不過天仙，哪敢在異域瞎胡鬨？收下寒素當徒弟，也是看在她是星神的份上，沒想到如今我成了人教弟子，反而拖累師父。”
人教之所以叫人教，是建教之初，人教就是圍繞著“人”而立。
收下星神當徒弟的薑妄，讓玄都大法師好生為難。
承認星神寒素是人教第四代弟子吧，太上聖人那兒過不去。
不承認寒素是第四代弟子吧，他這個當師公的麵子上又過不去。
麻煩。
懶得去想這些瑣事，玄都大法師看向遠處，突然眼神一亮：“徒弟，那顆太陽星不錯，你說我拿來煉製成法寶如何？”
什麼玩意？
拿著太陽來煉器？
薑妄忍不住吐槽：“先不說拿著太陽來煉器這種事情可不可行，師父，咱們可是人教弟子啊！”
“人教弟子又如何？”
“您難道不覺得人教弟子煉器很奇怪嗎？”
“奇怪在哪？”
“祖師…祖師走的是丹道啊。”
玄都大法師麵色古怪：“誰告訴你老師走的是丹道？”
“天庭都這麼說！”
“你彆聽他們胡說。”玄都大法師搖了搖頭道：“老師走的是三千大道，丹道隻是其中之一，煉器、陣法、符籙老師都有所涉及，隻不過沒有丹道走得那麼遠就是了。”
“那師父你敢當著祖師的麵煉器嗎？”
“咳咳，煉器這種事在你祖師麵前怎麼好班門弄斧。”玄都大法師乾咳兩聲。
不出薑妄預料。
玄都大法師說的是真話，太上聖人或許走的是三千大道，什麼都會，隻不過丹道比較精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太上聖人這兒，煉丹肯定要比其他玩意受歡迎、受青睞。
否則自己這便宜師父也不會這樣。
就在薑妄心中發笑時，突兀地，眼前猛地一亮。
下一刻，隻見玄都大法師已經將太陽係中心位置的那顆太陽星取了過來。
太陽熾烈的溫度和灼眼的光，在天仙和大羅金仙眼裡並不算什麼。
畢竟在天庭，太陽星都不過是一處仙家寶地，時長有仙神上去遊玩。
“師父，您還真打算用這玩意來煉器啊？”
薑妄不解。
“為師我早就想抓隻金烏研究研究了。”玄都大法師倒是有些興奮：“可惜當年十隻金烏被羿射死了九隻，隻剩下一隻金烏我也不好動它，至於那太陽星，更是周天三百六十五顆星辰中的大星，雖說後來位格被紫薇星比了下去，但位格仍舊在那，為師也不好動，好不容易能在異域碰上一顆太陽星，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對玄都大法師的興奮，薑妄隻能報以微笑。
大能的想法果真難以揣測。
“師父，您都這個境界了，就算把太陽煉化成法寶，對您也沒有什麼作用吧？”薑妄無語道：“而且這個世界的太陽又不止一顆，滿天都是。”
玄都大法師對著太陽做了些手段，不多時，偌大的一顆太陽消失在大法師的手中。
霎那間，周遭的光與熱消失，圍繞著太陽旋轉的最近幾顆星球瞬間冰冷下來。
“你說的這個，我也想到了。”玄都大法師望著漫天星辰，言語間滿是慎重：“此方世界明明才剛剛靈氣複蘇，可是無儘星空當中竟然誕生了數不清的太陽星，單一的太陽星或許比不了洪荒的那顆太陽星，但如果將它們的偉力聚合在一起，就算是麵對洪荒的太陽星也不會遜色多少。”
不消片刻，玄都大法師又道：“此方世界還有如此多的星辰，真難以想象，當把所有星辰彙聚在一起時，那是一股多麼浩瀚的力量，說是聖人恐怕都不為過吧。”
玄都大法師的一番話讓薑妄腦海中的一道靈光怦然炸開。
他突然想到前世關於宇宙的起源一說。
都說宇宙是起源於一場大爆炸，隨後無儘的物質在那場大爆炸中誕生。
經過幾百億年的演化，大爆炸中產生的無儘物質最終形成了當下的已知宇宙。
如果如果幾百億年前的那場大爆炸的主角正是一位類似“聖人”的存在呢？當年那位存在如同盤古大神一樣，最終以自身為根基誕生了如今的世界。
薑妄把自己的猜測說給玄都大法師聽。
大法師沉吟片刻，搖搖頭：“不要去想這種事，對你沒什麼好處，另外你可能不知道，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不假，但身化萬物並非他一人之事，其中諸多隱秘，現在不是時候，等以後再告訴你吧。”
說完，玄都大法師的目光投向宇宙深空。
宇宙深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