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那句消息,謝琢沒一會兒就下線了。
可能他是真的想睡覺了,而不是在涼薄地表達抵觸:我沒空跟你聊天,離我遠點。
無論如何,蘇玉不想猜。
一個帥哥而已,左右不了她什麼。
蘇玉這麼倔強地想著,不蒸饅頭爭口氣,一個禮拜沒有回頭看鐘,靠文若敏的手表渡過時間。
漸漸地,蘇玉發現家裡的環境不是很利於她背書,於是選擇早點去班上。
但是好幾次因為去的過早,結果就是,打著哈欠來開門的宋子懸步履款款,到跟前才看到有個女生站在門口背史政的小手冊。
他不可思議:“你怎麼來這麼早?”
蘇玉揚一揚手裡的書。
宋子懸一邊開門,一邊說:“小高考很好過的,重點班基本都是全a,晚點背也來得及。”
蘇玉聽進去了,又如實地告訴他:“我可能沒有你們那麼聰明,就隻好多利用時間了。”
她低頭窩著書,耳畔晨風飄過。
“你們是誰們?”
“嗯?”蘇玉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就是……你們考第一第二的這些人啊。”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
再之後,宋子懸索性將一把教室的備用鑰匙交給了蘇玉。
他如釋重負說:“多謝,我可以睡懶覺了。”
接到開門任務的第一天,就出了個小小岔子。
蘇玉發現她不太會用這把鑰匙。
擰了半天,插進去就動不了了,往左往右都行不通。
奇了怪了……
她在跟這個門作鬥爭的時候,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了。
對方的腳步聲很輕,但她明顯感覺到晨光把男生頎長的影子拓在了白牆上。
一個班的,在等著進門。
她沒心思去看是誰,隻想趕緊把門打開。
後麵的人也不著急,就平靜地盯著她開門的動作。
路過的隔壁班同學掃過來一眼,語氣驚訝得不行:“謝琢?第一次看你來這麼早。”
男生回視過去,聲線低而淡:“作業忘帶回去了,來補一下。”
蘇玉不敢置信地回頭看。
謝琢靠著後麵的護欄,閒雲野鶴姿態,身形峻拔而清絕。背對晨光,一輪橙色的朝陽在他肩膀上,將他冷白的臉也映得清爽。
他在等著她把門打開。
謝琢本來垂眸,看著她的手裡的動作。
因為蘇玉的這一眼,也順勢抬眼看向她。
他的表情動了動,輕輕挑一邊眉,好像在問:怎麼了?
沒有讓她做好準備的偶遇實在犯規。
蘇玉立刻轉過身去。
不動聲色的小表情,竟然讓她在一個特質冷淡,清風霽月的人身上感受到了透出來的一點壞勁。
她陡生一陣被下蠱般的衝擊。
謝琢等得很淡定。
但蘇玉不淡定了。
她跟這門較上勁了似的,又反複看看鑰匙到底是不是宋子懸平時用來開門的那把,開個門開得麵紅耳赤……
他選擇靠近:“我來吧。”
穿堂風過來,把她臉上的碎發掃了個淨,也掠過他的肩膀,悄無聲息地卷走了他們相融的氣息。
她手心的溫度站在鑰匙上,傳遞到他的手指。
謝琢研究了一下,沒用太多的時間。
問題解決後,他又出其不意地把門再次關上,看向蘇玉說:“鎖不好,轉鑰匙的同時要拉著門。”
謝琢重新給她演示一遍,是怕她下次還不會開:“這樣才行。”
蘇玉臉上的紅雲被風吹開了一點,她的視線淺淺落在他眼中。
她用儘勇氣抬起眼皮,看著謝琢高處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抿了兩下,爾後小幅度地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平時人說謝謝就謝謝。
她喜歡道謝,總是要加個賓語。
口齒清晰的“謝謝你”,拘謹又鄭重。
也很真誠可愛。
謝琢往裡麵走時,不自知地翹了一下嘴角。
他是什麼很可怕的人嗎?
進了門後,鑰匙回到她手上。
謝琢又問:“現在鑰匙是你在保管?”
教室很空曠,隻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的聲音顯得尤其凜冽,似有輕微的回旋。
謝琢的嗓音條件很優越,不是那種沒發育好的粗噶鴨嗓,也不是陳跡舟那種清澈的少年音,而是有些低,很磁性,像泉底最涼的那一捧水。
更接近於——
男性、男人。
蘇玉冷不丁地想到這個詞,登時恥於自己幻想同學,怕心思表現在臉上,慌亂之下提高了聲音:“對對對,因為我來得早一些,宋子懸就給了我一把。”
她的語速因為羞赧而著急。
著急得很莫名其妙。
一下難為情,一下又倉促耳熱,音量陡增。
女孩子如亂拳揮出的情緒沒有引起謝琢的過多關注。
他隻是點頭,然後沉默地往後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謝琢真的是來補作業的。
他在身後,蘇玉全程默背,沒好意思出聲。
過了幾分鐘發現,她根本記不進去,腦子裡全在想“謝琢主動跟她說話了”這件事。
蘇玉自知不能這樣,很耽誤她早起學習的時間,於是立刻放棄背書,把英語本拿出來,練了會兒意大利斜體。
那天起,蘇玉又開始回頭看鐘了。
她發覺這件事情不是想控製就可以控製的。
對他的尋覓,反複而機械的行徑,不需要經過大腦皮層的判斷,像膝跳反射,是一種避無可避的本能。
隻要在他的身邊,她的視線就會長出意識,自有它想要抵達的終點。
這種獻祭了理智的本能,幾乎貫穿了她的少女時代。
那麼折磨,那麼漫長。
蘇玉有點氣自己,於是把網名改成了“最近有點沒出息的小玉兔”。
第一次月考結束。
因為宋子懸提前給蘇玉打過預防針,所以看到名次表班級29的時候,蘇玉倒沒有太過傷心,反而鬆了口氣,結果比她想象得還好一些。
第一名,宋子懸。
第二名,謝琢。
分彆也是年級第一第二。
她想起之前陳跡舟開的玩笑,果然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火藥味了。
文若敏也好笑這個事情,給她講八卦:“你知道嗎,因為喜歡謝琢的女生很多,但是他又超級難追,當時流傳一句話,想引起謝琢的注意很簡單,考過宋子懸就行了,他準能記住你,記你一輩子,你化成灰他都記得你。”
她說完,兩個人一起笑了。
文若敏又說:“不過宋子懸真不是一般人,聽說他智商快兩百,之前中科大少年班也錄了他,但他沒去,不過宋子懸有個非常致命的毛病——”
正說到這兒,後麵有人敲了下門,兩人回頭看了眼。
是陳跡舟倚在門邊,在等她。
放學後,教室裡已經沒幾個人了,文若敏提了書包跟蘇玉說拜拜。
陳跡舟也不在乎老師在不在,直接就走進來:“下課了還不走?你們難得早放。”
蘇玉理著書包,四下看看,“你小心一點,我們班主任今天值班的。他很討厭竄班的人,最近在抓典型。”
陳跡舟背靠著蘇玉前麵的桌子,看著她理東西,渾不在意地抖一下膝蓋:“老林我熟,我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
“為什麼。”她呆住問。
他彎一點腰,看著她笑,“你猜為什麼?”
蘇玉恍然:“因為你太難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