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栗夏又趕緊說:【你有沒有推薦的好聽的歌?】
F也不掃興:【有一首,很適合你現在聽】
他說一起聽,便直接分享了網易雲的聽歌邀請。栗夏點進去,看到他們的距離,黑膠旋轉,那首歌的名字叫《沒有一盞燈》。
F說,歌手的名字他很喜歡。Aflou阿弗婁,Aflow。流動的。
像水一樣。
栗夏說,伍爾夫有本書裡也有類似的句子,“I"mrooted,butIflow.”F說不愧是栗編輯,你確實是流動的,總在變化。
音樂很抓耳,栗夏靜靜聽著。
歌手的聲線浪漫又脆弱——
“
這個城市那麼多燈火
你不在
沒有一盞燈提起了我的興趣
累著但我醒著
拉扯但我舒展著
坐擁一場糾葛
放大地活著
……
固執和膽小的博弈
結局隻差你的一個搖頭而已
過路人的角色
滅一盞燈又如何
沒有這種假設
我是
你的”
……
很好聽。栗夏說,像一首詩,但是聽完想哭。
F馬上切了一首比較歡快的,說,聽點開心的,我剛剛雪上加霜了。
是一首花裡胡哨但經典的搖滾。
聽完,栗夏又說,好嗨,有點想喝酒了。
F:你這情緒還挺極端
栗夏便笑:是你的音樂極端
F:主要是研究對象不配合。畢竟我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為什麼煩惱。
他的字句充滿了關心,溫柔的,像羽絨做的蓬鬆墊子,讓人沒有掉進去的負擔。
栗夏心有點動搖,嘴上卻是說:你的研究沒什麼意義,可能不予結題的哦
F:對我有意義就好
F:我更看重過程
栗夏:哪怕不會有好的結果?
F:不會嗎
F:誰又說的準呢
F:好壞的評價標準是什麼,由誰來定?
問題拋出來的時候,栗夏無聲陷入思考。
好壞,該是由她來定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中買的一本書,裡麵有雜七雜八的短篇小說。其中一篇,在看之前,她完全沒想到是Be文,還那麼虐。栗夏看完,哭著想,她不會再看第二遍了。
她當時小,把這事說給了趙小蘭。她說自己再也不會看Be文了,騙人眼淚。
趙小蘭說,那是因為你知道了結局,如果你不知道呢?
栗夏半晌才說,好像還會看的。
趙小蘭說,對啊,你彆帶著結局看事情。
那會兒,栗夏沒聽懂。
後來她讀了很多書,喜悲皆有,看不懂結局的也有,不會再因為一本書的結局而去定義它的價值。
高中寫作文,她說,人生的第一要義是感受。語文老師寫了一句旁批:這感悟從何而來?栗夏在下麵回了小小的兩個字:讀書。
她抱著這樣的態度成長,向前。二十四歲時,她說自己是不會被世俗價值所固定的。做外貿的那段時間裡,她還努力翻譯了自己的第一本法語書,是一本成人繪本,出版過程很辛苦,最後銷量也不好。但是她不後悔。
栗夏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袋。
她好像,好像沉浸在麵包去世這一尾章太久了。久到,她忘了向前麵翻翻看。
翻一翻它第一次聽懂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出門,第一次玩雪,第一次勇敢地坐她的電動車,第一次穿姥姥做的衣服的這些鮮活時刻。
麵包給她帶來的,怎麼會隻有悲傷呢。
是她鑽牛角尖,隻看得到悲傷。
是她盯著結果,聽不到敲門聲。
F,更像舊時的她。
也許是音樂使然,栗夏渾身輕鬆了些,她問:【那你的標準呢,是什麼】
等了一會兒,F發來消息:【和我的工作一樣,記錄,發現】
他又解釋道:【因為一部成片,需要很多素材。偶爾不知道拍什麼,隻有不斷地拍,才會發現喜歡什麼,想要表達什麼和最佳呈現方式。】
栗夏說:【我也是你的素材】
F:【不是,你是我的發現】
昏暗裡,栗夏吹吹劉海。
這家夥撩人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栗夏無心配合他,她當下隻想問心裡的問題:“方老師,如果你做錯了事,會怎麼解決?認錯嗎?”
文字連成線發送到對麵,有一瞬間,栗夏覺得,是自己的心幫她打出來的。
F沒讓她失望,他說:“做錯事不隻有認錯這一種辦法,你先想想,你想認錯嗎?”
想認錯嗎?
那些衝動,偏激,對趙小蘭的謊言,認錯不是她最想要的。
“我想被理解。”
栗夏一字一頓地打出來。
“但我確實做錯了,很多事。可是道歉太輕鬆表麵了,解決不了什麼。”
“那就不要道歉。”F說。
“我拍影片有很多鏡頭,觀眾會覺得無用、難看,會罵我。但我不會道歉。如果不想被誤解,我們能做的隻有解釋。願意相信的人,會理解。當然了,你首先要表達自己,其次都是其次。”
他好像有很多耐心。
能夠回應她長長的一段。
栗夏心裡溫溫的,眼睛也是。她其實知道自己有能力沉潛於水,但有人拉她的時候,她還是倍加感激。因為,被人拉出水麵的話,沒有那麼辛苦。隻要抓住他的手就好了。
栗夏:“看來你的工作帶給你很多。”
F:“是啊。”
栗夏:“說的倒有點想看你的片子了。”
F調侃:“想找機會吐槽我?”
栗夏挑挑眉,說:“也許是找機會理解你呢。”
F:“歡迎。”
耳機裡音樂還在放,栗夏又主動切回第一首,AFlow。
F:“喜歡聽啊?”
栗夏:“對啊,還要感謝你。”
F:“我還知道很多好聽的歌。”
栗夏:“那下次一起聽吧。”
F:“現在呢?”
栗夏一笑。
她抱起滑板,拍拍屁股:“現在我要回家啦!”
……
最後,栗夏也對他說了歡迎,她說,“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