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張大臉懟到她麵前，“你砸。”/br林清屏懷裡抱著花瓶，瞪著手電筒燈光裡他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這一花瓶子，砸不下去……/br顧鈞成把她花瓶拿掉了，“摔傷沒有？”/br說話間已經將她抱起來了，“多大個人了，不是這裡傷就是那裡傷，我走時的信你看了嗎？”/br什麼信？寫給他自己的信嗎？/br林清屏沒搭理他。/br他抱著她一路上樓，黑暗中倒是走得穩穩的，直到把她放回床上。/br“躺著彆動，我去看看電路。”他扭頭又下去了。/br原來，他剛剛是在抽屜裡找工具。/br人，總會在無依無靠的時候活成無所不能的樣子。/br其實她也會修電路，上輩子學會的，在有些迫不得已的時候，一時找不到電工，乾脆就自己去學了學，倒也能處理一些簡單的問題。/br她沒有在床上繼續躺著，出去站在樓梯上，看著他走出去。/br外麵的路燈是亮著的，在她窗前投下淡淡的光。/br她家的總閘就在窗戶邊，她能看到他半個身影在那檢查電路。/br幾分鐘後，房子裡燈光大亮，他從外麵走進來，看見站在樓梯上的她，有些無奈，放下手裡的工具，快步上樓，“怎麼不躺著？”/br“我為什麼要躺著？”林清屏覺得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呢。/br顧鈞成的目光落在她腳上。/br林清屏也服了，“我沒傷著！”/br以為她摔傷了，難道跟她提什麼信呢！/br“顧鈞成，我在你眼裡是紙糊的不成？”她給了他一個大白眼。/br“難道不是？”他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哪一次見到你不是傷的？”/br林清屏都不知道他這話從何而來！話說，他才是每次回來都是傷！他身上那些疤，多得就像整個人都是重新拚湊起來的。/br想著這話，她進房間重新打開了風扇，一時半會也睡不著，躺在床上吹風扇，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門口的光線一暗，他進來了。/br洗了澡，沒穿上衣。/br剛才她心裡想著的那個比喻浮上心頭：疤痕縱橫，整個人宛如拚湊起來的。/br“怎麼跑這裡來睡？”她的語氣和從前彆無不同。/br他卻熟練地打開地鋪，躺下了，“我姐家裡，不是杜根一家子都來了嗎？”/br“你怎麼知道？你去過了？”/br“嗯，院子裡晾著他們的衣服。”/br雖然開了風扇，還是很熱。/br他躺在地上並沒有蓋，林清屏隻要一瞥眼就能看到他傷身那些新新舊舊的傷。/br“顧鈞成！你把毯子蓋上！”她說。/br他低頭一看，看見自己身上猙獰的傷疤，應是比最後一次在她麵前不穿上衣又多了兩道。/br他隨手將被子拉上，“你不用擔心，我是鐵人。”/br林清屏“嗬”的一聲冷笑，“誰擔心你，我看著害怕！”/br顧鈞成目光便凝視著她。/br“不認識的見了你不知道多怵呢！又凶又狠！”林清屏躲開他的目光。/br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了什麼，“林清屏，你見過我？”/br“這話稀奇！彆告訴我你又記不得事了吧？”林清屏作勢要坐起來，“要不要我去把陳夏找來？”/br顧鈞成頓時就蔫了，“彆提這些了。我意思是，在我們結婚之前，你見過我？不然你怎麼這麼說？”/br當然見過。/br其實就是顧鈞成家裡來提親前不久，見到他打人，而且是在鄉裡趕集那天，林家村三個男的被他打得真可謂是滿地找牙，被躲在僻靜處的她看得清清楚楚。/br他真的凶啊，打起人來也狠，三個人打不過他一個。/br結果，這樣凶的一個人，家裡人來提親。/br真的把她嚇壞了，當時死活不願意嫁過去也有這個原因，那麼凶悍，那麼黢黑的一個人，會不會打媳婦兒啊？/br大半夜的睡不著，閒著也是閒著，林清屏把這段往事跟他說了，“我怕我在你手裡活不過一年。”/br村子裡，她是真的聽說過誰家媳婦天天挨打，後來實在受不住投了河的。/br顧鈞成被她這句噎得，恁是半天沒說出話來。/br良久，才說了一句，“那些人，難道不該打？”/br為什麼該打？/br實際上，那件事已經很遙遠很遙遠的了。/br遠得隔了幾十年兩輩子的時光，遠得她其實記得不是很清楚了。/br“難道，我應該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挨打？”林清屏蹙起了眉，一時想不明白，真的是太遠太遠的事了。/br顧鈞成輕哼了一聲，沒說話。/br林清屏便絞儘腦汁去想。/br那幾個人她是認識的，是林家村幾個嘴特彆欠，愛口頭占婦女同誌便宜的混球。/br那時候，於成智回城去了，她終日惶惶，若有所失。/br村裡便有對她不好的流言，各種難聽的話都有，還有說她和於成智早就睡過了，她不是乾淨女娃了。/br那天趕集，她就是被這幾個人當街攔著，根本不顧人來人往，在她麵前說葷話，要她陪他們耍耍之類的。/br她不肯，還把他們罵一頓，那幾個人惱羞成怒，就說她已經跟於成智不乾不淨了，村裡誰都知道，她再也嫁不出去了，他們兄弟幾個不嫌棄她，隻要她陪著他們玩玩，他們讓她滿足想男人的滋味雲雲。/br總之，言語汙穢，令人作嘔。/br林清屏那時候性格也潑辣，旁邊就是鎮上的國營餐館，煤爐上燒著一大鍋熱水，用來下麵條的，她端起來就往那些人身上潑，潑完之後拔腿就跑。/br一口氣跑到沒有人的地方，躲在一個大宣傳窗後麵哭。/br哭自己剛剛點燃還沒開出花朵的少女心事，哭外麵是這樣傳她的名聲。/br哭了好一陣，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給吸引。/br她躲在宣傳窗後麵看出去，隻見那幾個人瘋跑過來，而一個男人飛起一腳踢翻其中一個，再一個空翻，直接擋在他們前麵……/br再然後，就是她記憶深刻的，顧鈞成將他們一頓狠揍。/br其實，那時候她心裡是高興的，這幾個混蛋，可算是被人教訓了。/br但是為什麼挨打，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隻記得那幾個哭爹喊娘的，全無在村裡橫行霸道的樣子。/br同時，打人這個男人的凶狠勁，也深深烙在了她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