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早看到他,睜眸靜靜望他。
崔重晏頓了一頓,稍稍壓住激動之情,正待扶她起身,卻聽身後那小子道“當心!小娘子腳傷了,不可落地!”
崔重晏看一眼那掩在她裙下的露了半隻靴頭的足,想也未想,索性上去一步,俯身便探臂過去,一下將她整個人從榻沿上打橫抱起。
此情此景,莫說永安這半大小子看得睜大雙眼,便是李霓裳,也是毫無防備。待她醒神,人已落入崔重晏的雙臂裡。
李霓裳登時掙紮起來,示意他放下自己,然而崔重晏卻似渾然無覺,非但不肯遵從,反而因她掙紮,似怕她跌落,愈發收緊臂抱。與此同時,他也已轉身,邁步朝外行去。
李霓裳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那日邀他登山相見,最後遭他意外抽走她那寫字發簪的一幕。
遲早將遵姑母之意,與這男子行敦倫之事。她名為前朝公主,實則與娼門有何不同。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態,糾結於這種小事。
思及此,渾身手足刹那似被當場抽筋剔骨,隻剩了一副綿軟皮囊。
她垂額,微微側麵向裡,停止了掙紮,任他照他心意而行。
崔重晏抱她走了幾步,方看見那位老管事也來了,立在門畔,腳步一頓,頓時醒悟了過來。
方才驟見到她,安然無恙,實是太過欣喜,一時竟然忘情,連這最基本的禮數也不顧了。便將懷中的公主又小心地放坐回原地,低聲囑她勿動,隨即整了下衣,向著對方行了一禮。
“敢問老丈如何稱呼?方才崔某一時失禮,還望海涵。”
他看一眼前方,並不見彆的人現身。
“可是老丈家主救下了她?可否也請貴人賜麵,崔某當麵言謝!”
這管事趕忙還禮,禮畢,笑嗬嗬地道“老朽賤名,何足掛齒。我少主有事,便不見了,命我轉告崔君,些須小事,不過是樁順手之舉罷了。這位小娘子應當受驚不小,既尋到了家人,再好不過,崔郎君還是早些將她送回家中,方為正事。”
崔重晏不禁意外。世上有如此之人,救下齊王之女,卻這般隨手將人還出?聽這老管事方才的回複,竟連姓名也不願透漏,如此舉動,匪夷所思。若不是公主此刻就活生生地坐在麵前,崔重晏幾乎就要懷疑對方此舉,是否暗藏圖謀。
他躊躇了下,很快笑道“多謝尊主,高義希古,叫崔某自愧不如。尊主若是此刻不便相見,崔某也不敢勉強。隻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如此大恩?崔某感恩懷德,不敢不報,待崔某將小娘子送回家中之後,再來重謝!”
他再次行禮,完畢,便如方才那樣,複將公主抱起朝外走去,不料,待跨出門檻,看見庭院的積雪地裡,多了一道少年身影。
少年年紀不及弱冠,麵容俊美,氣派華貴,立在雪地之中,身姿便如青鬆,應便是老管事口中的“少主”,那位救下公主的人。
知道對方年輕,卻沒想到會如此年輕。
崔重晏不禁略感意外,又見少年一身雪氅,手掌纏握一道馬鞭,似待出門,卻又折道而歸的樣子,不偏不倚,就停在庭院中央,滿不經意地隨手把玩著手中的馬鞭,恰好擋了去路。
他遲疑了下,正待開口,此時,見少年偏麵過來,淡淡瞥他一眼,道“口口聲聲定要重謝。我便問你,你做得了主嗎?”
這一句話,輕描淡寫,然則實是誅心。
崔重晏眼底驀地掠過一縷暗影,然而望向這個顯在挑釁的少年,麵不改色“你便是救了人的那位小郎君吧?不知尊姓大名?”
少年神情冷漠。
“崔右將軍,我本想你接走人便算了,但你定要謝我,倒是提醒了我,施恩豈能不求回報?我改主意了。”
他那兩道目光掃過仍在崔重晏懷抱中的女郎,抬了一臂,將手中皮鞭一指“今日你領不走人了。放下罷!待我親自將她送還齊王,再向齊王要個謝禮,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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