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安靜的有些詭異。
眾人目光來回審視,徘徊於李素與李乘風之間。
此時這般情景,他們極為駭然,也有些懵。
虞帝於驚訝中緩緩平複,凝視著李乘風,說出心中疑惑。
“這是你的兒子?”
眾所周知,禮部尚書李乘風育有一女一子。
可看李素那般模樣,即便渾身浴血仿如修羅,亦是無法遮掩那身粗布麻衣。
如此穿著,怎麼會是李家公子?
李乘風暗暗焦急,聞言不由一驚,忙道:“陛下,莫要聽信此子胡言亂語。他叫李素,本是微臣遠房子侄。父母早逝,與妹妹相依為命。微臣見他可憐,又是同族。這才命人將他兄妹接來撫養…誰知…誰知這竟是一個畜牲,不知感恩也便罷了,還作出如此喪儘天良的事。臣…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繼而歎息搖頭,似為李府慘況感到惋惜。
原來,對於李素兄妹,李乘風一直對外宣稱是他鄉中子侄。
有人有所聽聞,便為李乘風作證。
“哈…”李素搖頭失笑,譏諷之色不加掩飾。
真是一個…令人作嘔的人。
深吸口氣,似有一絲悵然,更多卻是感慨,李素悠悠的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詩…”
有人讚歎,隨即意識到場合不對,連忙捂住嘴巴。
眾人目光落在李素身上,頗為疑惑。
詩是好詩,可是他們不解。
如此場麵,李素卻是作出這樣的詩…所謂何意?
李素則是看著李乘風,似笑非笑的道:“有你這樣的爹,讓我感到惡心。”
“???”
眾人已經懵了。
不是子侄麼,怎麼又成父子了?
他們看看李素,又看看李乘風,一時之間不知該信誰的。
莫非還有隱情?
有人暗暗興奮,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在場之人,並非都與李乘風交好,他們都在等著事態進一步進展。
“你這畜牲,虧我將你接回府上供你吃穿…”李乘風臉色鐵青,心急如焚。
“既然如此,在此謝過父親大人。”李素露出一抹笑容,意味深長,說道:“為表謝意,我把弟弟妹妹都帶來了。”
話音落下,李素拽動身上的那根麻繩。
眾人這才看見,原來李素腰間纏有一根細繩,細繩延伸到了後院,不知那頭係著什麼。
不過隨著李素拽動,眾人很快就看到了。
“這…”
“嘶…好狠的手段…”
他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因為在那細繩之上,竟然係著兩顆人頭。
隨著李素拉拽,人頭映入眾人眼簾。
一顆血肉模糊,但可認出那是一位少女。
另外一顆麵容還在,卻是寫滿驚恐。
“這是…李尚書的公子和小姐?”
“你這畜牲…”李乘風痛聲咆哮,情緒已經失控,大吼道:“來人…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我看誰敢過來。”李素亦是一聲厲喝。
“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剁了她的腦袋。”
這…
一時之間,李府仆人進退兩難。
因為他們知道,李素腳踩那位,正是李府主母。
場麵一時僵持。
虞帝皺眉觀看。
李素笑了,露出同樣染著血紅的牙齒。
笑過之後,李素悠悠一歎,這才說道:“我本不該殺他們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是,我的父親大人,我若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啊。你說…我該怎麼辦?”
“胡說八道,你不是我的兒子…”李乘風歇斯底裡。
李素知道,這位禮部尚書看似癲狂,實則是在試圖掩飾真相。
但他注定徒勞…
環視眾人,李素麵色平靜,無悲無喜,仿佛並不懼怕接下來所要麵臨的絕境。
而今,李素手中隻有李宋氏一個籌碼,隻要李宋氏被救下或者身死,他將萬劫不複。
但他無所畏懼。
做都做了,怕也沒用。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本就身處絕境之中,那就魚死網破,誰都彆想好。
李素緩緩開口,似乎在講一個故事,渾然不顧眾人目光,隻把他們當成一個聽眾。
而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李乘風。
“我殺了你。”李乘風哪裡敢讓他講下去,憤怒上前,搶過仆人手中短棍衝向李素。
虞帝眸光一凝,遞出一個眼色。
“李大人不要衝動,夫人還在他的手上呢…”
貼身太監心領神會,一把抱住李乘風,並與另外兩位宮廷侍衛製住了他。
此刻,就連虞帝,也想聽完這個故事。
又或者是,虞帝真的擔心李宋氏安危。
李素笑了笑,止住已經高高舉起,準備砍向李宋氏脖頸的柴刀。
隨後,他繼續講故事。
窮苦書生李乘風,如何在媒人的撮合下與人成婚。
婚後,妻子如何辛勤,如何操勞家中事務,好讓李乘風安心讀書。
赴京趕考,多年未歸,即便回家一次,也是僅僅幾日便就匆忙離開。
家中發妻,長子,女兒相依為命…
直到某天,有人來接三人,然而發妻莫名其妙死在路上。
長子女兒到了府中備受欺淩…
“缺衣少食,身住豬圈,與豬爭食…”
“李大人可知,您的女兒經常受到毒打,已經遍體鱗傷?”
“她才六歲,馬桶刷不乾淨也要挨打。泔水桶裡偷偷撈點食物也會挨打…可你呢?李大人,不管不顧不聞不問。敢問李大人,誰家小姐過的這般淒慘,就連仆人都敢欺辱。”
“思君…思的什麼君?豬狗不如的東西。”
“也對,在你眼中,我們兄妹並非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李如煙和李煥。”
“你可知道,你那寶貝女兒李如煙,竟讓思君做她的美人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