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製的鋼珠手榴彈劃過一道完美拋物線落在了幾個正拚命射擊的傭兵中間,光線昏暗,他們自然看不到這要命玩意兒的飛行軌跡,可是其落地時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他們的耳中卻是如同一道驚雷般振聾發聵。接受過的軍事訓練讓他們本能地倒地翻滾躲避爆炸,當然,也同時離開了隱蔽他們身形的掩體。
幾道微小的箭矢破空聲被手榴彈巨大的爆炸聲浪所淹沒,然而卻比後者更加地致命。三個傭兵全部胸腹部中箭失去了戰鬥力,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淩浩他們的“魚槍”所用的箭矢已經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因為主要目標不再是海中的大魚,再加上用量翻無數倍的增加,箭頭上塗鰩魚毒就不現實了。考慮到了殺傷力和經濟性以及便於大量攜帶,“霍格沃茲船塢”將原本的倒刺箭頭改為了更容易放血的三棱箭頭,箭矢縮短到18公分並加大了重量,箭頭上淬了人工合成的石房蛤毒素,這種毒素不會讓中箭者像中了刺鰩毒素那般痛苦,也並不太致命,但卻有很強的神經麻痹效果,能夠在儘可能不傷人命的情況下快速讓對手失去行動能力。
皮特手裡拎著魚槍,一臉冷漠地走到三個倒地不起的傭兵身旁,撿起他們掉在地上的槍,然後眼都不眨地朝那三人腦袋上各補了一槍,接著便若無其事地在他們身上收集彈藥,武裝自己。還不忘記撿起一支傭兵的aug連同一個彈藥袋遞給身後的雪婷。
雪婷則是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老皮特,剛才他的舉止還像是個當了兩年兵就退役了的半吊子,而現在的他,不論是舉止還是氣場,完全就是一個在血腥戰場上“泡透”了的老兵模樣。
“我們走吧。”皮特惜字如金地平靜說道,然後便率先走向昏暗當中。
皮特猶如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性格變化並沒有讓雪婷吃驚多久,作為一個同樣經曆過戰火洗禮的老兵,她完全能夠理解,殘酷的戰場會把一個人的性格改變得麵目全非。很多從戰場歸來的老兵一時間都很難回歸正常人的生活,那需要很多年的平複,才能讓他們重新適應做回一個普通人,恢複成原來的那個自己。然而過去那個被硝煙和血腥浸染了的人格卻是不會就此消亡,而是如被塵封、雪藏了一般。一旦有一天,有足夠的血腥將那封印打破,那個塵封了許久屬於戰士的靈魂便會複蘇,重新掌控這具軀體,讓其毫無違和地切換回殺戮模式。
隨著底艙的傭兵被基本肅清,淩浩等人也在向出口彙集,他們要做的並不是橫推這條罪惡之船上所有的壞蛋,也不是解救那些無辜的女孩,更不是繳獲巨量的違禁藥品,這都是警察的事,他們要做的,是尋找“鯨鯊”,也就是這條船的主人石川彰宏,那個該為這條船上所有罪惡負責的人。
此刻,“泰山”和“鐵絲”正端著兩挺繳獲來的機槍對著通往上一層的艙門口交替點射著,“加特林”魚槍早就打光了魚箭,就算是繳來的槍,彈藥也即將告罄,上麵是成群的雇傭兵,不時向下甩手榴彈,要不是他們倆在這裡堵門,怕是早就蜂擁而入了。
“怎麼樣?”淩浩帶著竹昕與會和後的雪婷、皮特和田勇來到他們身後,臉色凝重地問道。
鐵絲一臉吃了那啥的表情:“咱們被堵在這裡了,上麵估計有幾十個,關鍵是彈藥沒有了,一會兒他們一股腦地衝下來,咱們怕是就得被包餃子。老大,要不你們把所有手雷都留下,我倆斷後,你們找個通風口鑽出去吧。”
“放你娘的屁,把你倆留下當英雄啊?趕緊布置些詭雷陷阱什麼的,通風口我們已經找好了,一起走!”淩浩在鐵絲的腦袋上扇了個巴掌,然後從攜行袋裡掏出些鐵絲和土質手雷,麻利地開始布置起來。
那些傭兵們衝下底艙後會有多慘,淩浩他們根本沒心思去想,反正在五分鐘後,他們已經沿著通風管爬到了甲板一層的一個艙室內。外麵依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和瘋狂叫喊聲,似乎那些嗨翻了的賓客們根本就沒發覺在底艙裡剛剛進行過一場血腥的槍戰。
“阿爾法1號呼叫阿爾法3號,請回答……阿爾法1號呼叫阿爾法3號……,白梅!聽到請回答!”淩浩一出通風管就開始聯係白梅小隊,但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阿爾法……”
“你不用再呼叫了!”突然,通訊器裡傳出一個清脆而又甜膩的女聲,標準的華夏普通話,聽起來對方也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但顯然,她絕對不是白梅。“這女人叫白梅嗎?身手很不錯。讓我猜猜,你們是國際刑警?還是fbi?或者是華夏國家安全部門的?從身手上看,都不像啊。乾脆、狠厲、致命,一點兒沒有多餘動作,難不成你們是當兵的?”
淩浩心裡“咯噔”一聲,很顯然,白梅他們被抓住了,甚至有可能已經犧牲。而通訊器裡說話的這個女人又是誰呢?“你是誰?”淩浩壓抑著心中的不安,沉聲問道。
“我是誰?你們組團專程到老娘的船上撒野,竟然不知道老娘是誰?真是活見鬼了!”通訊器裡傳來了女人尖利的咆哮聲。
“這艘船是石川彰宏的賭船!怎麼又成了你的船了?”淩浩和在一旁的竹昕都感到錯愕,難道船主真的變了?怪不得船上的經營內容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少廢話,趕緊到甲板上來!”
“我的隊員呢?”
“現在還活著,你們再不出來,那我就不能保證了!”
“我要聽到她的聲音,確定她的安全,否則老子就把你的魔窟炸了,大不了同歸於儘!”
通訊器裡傳來了咬牙的“咯吱”聲,隔了幾秒中,響起了白梅喘著粗氣的聲音:“甲板上至少有三十個傭兵,已經埋伏在四周,就等你們出來了,我和扳手都被抓了……”還沒等她說完,便是一聲悶哼,顯然是為了阻止她說出更多秘密而被人毆打,硬生生打斷了她的話。
淩浩沉吟著,白梅的話透露出了幾個重要的信息,第一,甲板上對方已經設好了一個請君入甕的局,隻要出去,就是陷入重圍的結局;第二,白梅和扳手還活著;第三,他們小隊裡的火石並沒有被抓住,這一點對方並不知情,所以白梅才會說他和扳手都被抓了。
通訊器裡再次響起了那個女人放浪粗鄙的話語:“趕緊出來!不然我就讓人輪流招待你的女手下,甲板上的男人可多了去了!”
“好,我這就出去。”淩浩平靜地對著耳麥說了一聲,然後便從攜行袋裡翻出一個遙控引爆器,便打算開門出去。
幾隻手同時拉住了他,顯然大家都不同意他出去。竹昕一臉焦急地抓住淩浩的胳膊說:“你瘋了?你一出去就會有幾十支槍瞄準你,有明有暗、有遠有近的,你就是神仙也躲不開啊!”
淩浩朝她報以一個陽光微笑:“我又不傻,看到我手裡的遙控器了吧?我就說我已經在船隻要害上裝了炸彈,隻要我手一鬆,全船人就一起喂魚,打死他們也不敢開槍。”
“好,老大,那我們陪你去!”田勇立馬自告奮勇。
“胡說,我攥著遙控器,你手裡又沒有,他們射你怎麼辦?他們不知道我們的確切人數,這對我們很有利,現在你們就利用通風管分散,這麼大的船他們要想全部找到你們難如登天,我出去和他們僵持,你們各自找好有利地點,悄無聲息地儘量解決對方隱藏的人手,我們利用耳麥通訊聯係,沒時間了,就這麼決定了!”淩浩拍拍竹昕的肩,掙脫了她的手,毅然決然地向艙門口走去。
30秒鐘,在隊員們全都進了通風管後,淩浩打開艙門走上了甲板,攥著遙控器的手高高舉起。
猛地,幾盞探照燈同時照在了淩浩的身上,一時間讓他都睜不開眼。他很是瀟灑地從攜行袋裡摸出一副墨鏡戴在臉上,環顧四周,這才看清了甲板上的情景。此刻音樂已經停了,黑壓壓一片賓客就像是圍觀群眾一樣站在二十米開外,臉上滿是漠然地盯著淩浩,七八個雇傭兵站在一個蒙麵女人身後,遠處艦橋上還有狙擊手,相信在很多一眼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不少槍口在對著自己。
白梅和扳手被打得遍體鱗傷、鼻青臉腫的,就被摁跪在蒙麵女人腳邊,兩個傭兵用手槍頂著他們的腦袋。
女人看到淩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下子便怒不可遏起來:“是你?竟然是你?你不好好潛水撈你的水貨,竟然巴巴地跑來攪和老娘的好事,真是嫌命長了!你那個國際刑警的女友呢?是不是也跟你一起來了?”
淩浩則是笑了,聽到這女人如此說,他自然猜出對方是誰了:“你猜呢。看到底艙關的姑娘和那些禽獸乾的遭雷劈的事,我就該想到背後是你了,‘美人魚’。不過我沒想到你還做‘藍冰’的生意,莫不是你的老情人‘小醜魚’掛了,你便繼承了他的遺誌,連生意也繼承了?更沒想到的是,你竟然用了‘鯨鯊’的賭船乾這些勾當,難道那個老鬼子也對待在陽光下的日子膩味了嗎?”
“你知道得還不少啊!”這女人果然便是八爪魚裡的老八“美人魚”,專做人口販賣的缺德生意,此刻她眼裡滿是殺意,冷笑道:“這些特種兵都是你以前的同僚嗎?看來你也不是一個普通的退役軍人啊,這下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女警,能從‘天使鯊’開始,一個個滅掉八爪魚裡的大佬,怕是連‘小醜魚’也是你們這群人乾掉的吧?你這麼熱衷和我們作對,恐怕也不單單是因為你女友的關係吧?難道和我們有過節?”
淩浩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淡地說道:“他們都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而已。我問你,你可知道一個叫淩遠的人?”
“你搞清楚狀況了嗎?你的人在我手裡,現在這麼多槍指著你,你此刻就是老娘砧板上的一塊肉而已,你憑什麼問我問題?”
“我看搞不清狀況的是你,看不見我手裡的遙控器嗎?我在你船上要命的幾個地方都安放了些威力不得了的東西,這遙控器的模式就像是拔了拉環的手雷一樣,隻要我一鬆手,這艘船會在5分鐘內沉沒,你連放救生艇的機會都沒有,你最好告訴你的嘍囉們,握著槍的手不要抖,我的性命已經和你們的性命連在一起了。”
“美人魚”眉頭皺了起來,能夠成為八爪魚組織中的一方大佬,她自然也絕對不是一個隻知道好勇鬥狠的蠢貨,審時度勢、能屈能伸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了,而且變臉比翻書還快。“你冷靜點兒,任何人的性命都隻有一條,江湖沉浮這麼多年,我深刻體會到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一個價碼,有些人沒有被收買,那是因為價碼開得還不夠高。你是一個有手腕、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過上比現在好無數倍的日子,我這裡有所有男人想要得到的一切,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成為八爪魚組織當中新的一方大佬,你加入組織的事包在我身上,如何?”話雖如此說,但她不經意地對手下一瞥間,已經傳遞出了信息,一個傭兵緩緩退到了彆人背後,想必是通知底艙的人去找炸彈了。
淩浩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美人魚’,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此時此刻的情形,你說的這些我也就是權且聽聽而已,相信你也完全能夠理解。況且我的人現在還在你的手裡,你除了靠嘴說,完全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誠意嘛。在專業上我還是很有自信的,作為一個曾經的頂級海軍特種兵,我要是想在船上裝點什麼不想讓人找到的裝置,相信我,你手下這些料除非把船拆了,否則休想找到。”
“美人魚”瞬間暴跳如雷,掏出一把槍頂在白梅腦袋上吼道:“你信不信我一槍斃了她?”
“我信。我們這些上過戰場的人,哪個不是已經默認自己是個死人了?死亡威脅不了我們,戰友之間同生共死的情誼或許你理解不了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隻要她死在你手裡,我就立馬鬆手,拉上這條船所有的人一起下地獄,如果夠膽量的話你就試試。”淩浩也開始怒吼,臉上滿是亡命徒般的瘋狂。
“美人魚”手中的槍在顫抖,她明顯是快要被氣瘋了,她在深呼吸,努力控製著自己快要爆發的情緒:“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麼,今天的事我要怎麼做才能善了?”“美人魚”此刻連吃了淩浩的心思都有,事實上她並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即便是船沉了落水,隻要她一通衛星電話,一個小時之內就會有直升機過來營救她。至於船上的所有“貨物”,沒了她可以再弄,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真正損失不起的是船上的這些客人,雖然全都是些禽獸中的渣滓,但其中不乏各國的財閥、政要,或是這些人的子弟,還有顯赫家族的成員,大勢力黑道中的重要人物等等。如果這些人都死在了她的船上,那麼即便她不死,以後也再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善了嗎?這個簡單,在我能保障我們的安全後才能給予你們安全,這很公平。時間有限,天都快亮了,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亡命徒,也從來沒有什麼耐心。這樣吧,我數到三,如果你不把我的人還給我,我就炸掉這艘船,我們這些人水性好,或許不會全死光呢。”淩浩臉上洋溢著歇斯底裡的獰笑,將握著遙控器的手放到胸前,然後開始數數:“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