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來說,弗洛倫斯公主其實有一種輕雲出岫的飄然氣度。
她有一張白到發光的鵝蛋臉,那雙總是看向地麵的桃花眼中常常籠著無儘的愁緒。
她的鼻尖有一顆細小的痣,淡棕色的長發垂到腰間,偏厚的齊劉海蓋住她的額頭,也蓋住了她本該肆意說笑的青春。
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吊帶不規則連衣裙,胸口有一朵可拆卸的月季花。身後的女官為她打著同色的遮陽傘,遮住了那些若有若無的細小雨滴。
她的目光穿過層疊的綠葉,輕輕地將愛德華定在原地。
她的聲音也如泛著微波的春水:“斯特蘭奇沃思先生,你會對泰芙努特宮的下午茶感興趣的。”
愛德華回過神。
凱瑟琳看著愛德華胸口處的花紋:“弗洛倫斯公主確實很低調,我對她沒有什麼特彆的印象。”
雖然他們的動作是如此親密,但凱瑟琳並沒有看向愛德華的眼睛。她很感謝愛德華的所作所為,不想讓兩人之間的平和氣氛產生多餘的曖昧。
好在愛德華也是同樣的想法。他專注地回想著弗洛倫斯的一言一行。
“我還是不太懂,”他困惑地說,“我回去問問母親,她是我們家參加宮宴最多的人了。”
斯特蘭奇沃思家族血脈單薄,目前還活躍在帝京的也就隻有在宮內閣掛了閒職的米勒伯爵了。
而這位伯爵又對自己的政治生涯不太上心,梅蘭妮母子的性格也非常安靜,是以很大一部分貴族對愛德華印象不深。
一舞結束,凱瑟琳跟愛德華走到了舞池旁的吧台邊。愛德華穿過大半個皇宮趕來救場,一下午沒吃東西的他此時饑腸轆轆。
他對凱瑟琳說:“公女殿下,我過去拿一份意麵,你在這裡等我就好。”
凱瑟琳點了點頭,隨意地從侍應生手中接了一杯皇家菲士,小口品酌著。
她已經對莉莉安的套路有些了解了。
莉莉安夥同安德烈在生日宴上給她這樣的下馬威,無非也是想要奪取她的“聲望”,還有“人緣”。
如果凱瑟琳在羞憤之下做出什麼超乎尋常的舉動,那他們的目的應該就達到了,自己的命盤會受到十分不妙的影響。
好在她已經提前跟愛德華通過氣。這麼一通鬨下來,他們四人應該隻是給八卦的貴族們又提供了一堆茶餘飯後的素材,彆的什麼都不會發生。
安德烈的出爾反爾倒確實會給凱瑟琳帶來一定的負麵影響……畢竟她剛剛沒有考慮太多就站到了開場舞的位置,凡妮莎這樣將她視作眼中釘的貴族小姐估計心裡早就將她嘲笑一百遍以上了。
可是,這又算什麼呢?
凱瑟琳並不懼怕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她也不害怕凡妮莎出現在她眼前幸災樂禍地看她笑話。
她受夠了跟安德烈這種心思詭譎的人捆綁在一起,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她,那她為什麼不能反抗?
這隻是反抗的第一步。安德烈與莉莉安不知在謀劃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凱瑟琳直覺此事的背後必然還涉及到那個奇幻的巫師世界。
她必須要保持跟加西亞的聯係,同時拜訪梅蘭妮夫人,從她嘴裡問清楚有關於瑟西夫人的種種謎團。
凱瑟琳正擰眉思索著,她旁邊的高腳凳突然被拖動,有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她以為是愛德華,但不是。來人的身上帶著蛋糕與葡萄酒混雜的香甜氣息,明顯在宴會廳中待了很長的時間。
她扭頭看了一眼,是丹尼爾·福克斯。
這位以超高智商而在JUS上備受追捧的英俊青年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金黃發絲,臉頰上還有一些未褪的雀斑。他姿態豪爽地向侍應生要了一杯度數很高的伏特加一飲而儘,而後含笑轉頭看向凱瑟琳。
“我想你應該認識我吧,凱瑟琳小姐。”他說。
凱瑟琳微笑致意:“當然,我相信沒有人會不認識大名鼎鼎的福克斯先生。”
丹尼爾自小就表現出了驚人的智商,他在七歲時與布魯諾親王對弈時僅差半子遺憾落敗,自此名震聖奧爾本斯帝國。十歲時,他以極其優異的競賽成績被聖院破格錄取,用五年時間就修完了八年的課程。
如今,他與凱瑟琳同歲,但已經在中心科學研究院工作兩年了。他跟凱瑟琳這種按部就班的普通學生向來沒什麼交集,這次能出現在荷魯斯宮,應該也隻是顧及安德烈的麵子。
“不用那麼生疏,叫我丹尼爾就好,我們應該一樣大吧?”他又從托盤中拿了一杯酒,仰頭喝下。
凱瑟琳看著酒杯中蕩漾的琥珀色液體:“好的,丹尼爾先生,您不去跳舞嗎?”
舞廳空前地熱鬨,原先輕快的小步舞曲已經換成了節奏搖擺的重金屬音樂,互有好感的少男少女們在舞池中忘情地熱舞著,宴會廳的燈光也變得忽明忽暗,空氣中的荷爾蒙幾乎一點就著。
丹尼爾搖了搖酒杯:“運動適量就好,我今天跟皇太子擊了很久的劍,實在是沒有精力跟這些年輕人一起胡鬨了。”
他的語氣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帶有無數種曖昧意義的熱舞被他說成“運動”,還真不愧是享譽帝國的神童。
“是嗎?那您也應該少喝點酒,過量的酒精應該也不會對您的身體帶來什麼有益的影響。”凱瑟琳不動聲色地勸道。
從坐在她旁邊開始,這樣高度數的伏特加丹尼爾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
凱瑟琳拿不清他的酒量,她可不想丹尼爾因為醉酒又給那些貴族帶來新的談資。
丹尼爾輕輕笑了:“您不必如臨大敵,凱瑟琳小姐,我向來隻做把握之內的事,不會鬨出什麼酒後失態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