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著餘溫的翡翠入手溫潤,細細紅線纏在蕭成鈞骨節分明的指上,繞來繞去,叫他陡然生出直接扯斷的想法。
他修長手指驟然合攏,將玉墜攥進掌心。
隨著他的動作,沈明語渾身一僵,仿佛又被他掐住肩膀似的,心中騰起難言的局促。
她低下頭,稍稍咳了兩聲,“三哥,可以了麼?”
蕭成鈞指腹微微摩挲,拿捏了幾下,慢悠悠地開口:“六弟,這像是姑娘家才會戴的玉墜。”
被他俯身打量,沈明語渾身僵住,頭皮陣陣發麻,宛若曝身雪地,好像她的秘密被他一覽無餘。
她勉強扯起嘴角,“實不相瞞,這東西原是我生母貼身之物,我也是思念她,戴著聊以慰藉。”
話音剛落,沈明語忽察覺周身一冷,直教人脊背發涼。
“果真如此?”蕭成鈞淡淡哂笑,掌心一鬆,任由玉墜滑落,指間僅勾住了半截紅線。
沈明語抿緊了唇,望著一晃一蕩的玉墜,心口砰砰直跳。
再對上那張冷冽麵容,隻覺得所有的借口都說不出來了。
察覺到寸寸審視的目光,沈明語越發不安,最後攥緊了手,囁嚅道:“不然三哥以為如何?”
聞言,蕭成鈞忽然湧起一股無名的煩悶,冰涼視線似要穿透她單薄的腰身,徹底撕毀。
當真是個撒謊成性的小騙子。
蕭成鈞頎長的身影突兀逼近,在她身前罩下一片陰影。
他俯身下來,“我隻問一遍,那夜為何來祠堂?”
說著,將手中玉墜高高揚起,大有她撒謊便摔玉之勢。
沈明語渾身越發僵硬,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喉間發澀。
她低垂著眼眸,輕聲回:“我的確是想去探望你,隻是去的路上出了點兒意外,所以後來我才會那般失控。”
“哦?”蕭成鈞冷笑了一聲,“既問心無愧,為何托辭躲避搜查?”
沈明語麵色微僵,須臾間重回平靜,再開口時嗓音軟了不少,“並非我故意欺瞞哥哥,但此事牽連到表姑娘,我不得不瞞。”
她知道,蕭成鈞素來心思難猜,又見多了人心叵測之事,輕易沒法敷衍過去。
“我本是和表姑娘同行,但我不勝酒力,表姑娘想來扶我……我倉促離開時,不慎傷到了她……”
聲音戛然而止。
蕭成鈞濃墨般的眼眸凝成了霜,緩聲問,“你逃什麼?”
沈明語眼睫輕顫了下,隔了半晌抬起眼來,看到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催命般敲在她心坎上。
那雙濃墨般的眸子噙著審視,等著她的回答。
氣氛徹底凝滯。
她咬了咬唇,似是艱難下了決心,“嬸娘有意撮合我和表姑娘,當時隻有我二人獨處,我擔心壞了她的名聲……”
她說話音調很是平靜,說起表姑娘時也並不見波瀾,隻是緊抿的唇和微紅的眼角到底泄露了幾分委屈。
蕭成鈞幽冷的目光掃過沈明語全身,眉心輕皺了皺。
雖說早春薄寒,這人裹得比姑娘家還嚴實,身子竟這般弱?
可要說他弱不禁風,卻又能狠得下心紮破自己手掌,疼得愣是一聲沒吭。
若隻是醉酒,絕不至於如此發狠,再回憶她彼時失態模樣……個中必有蹊蹺。
蕭成鈞慢騰騰放低了胳膊,抬手一揚,將玉墜拋了回去。
沈明語慌忙接過,趕緊係回脖子上。
看他眼底猜忌緩緩褪去,她儘力平複心神,輕聲道:“三哥,表姑娘的事……可否請你不要對外聲張?她畢竟是女兒家,不能壞了名聲。”
細碎光影裡,隻瞧見少年鋒利的下頜線輕抬,深深看了她兩眼,微牽唇角,冷淡吐字:“嗯。”
見時辰不早,沈明語委實周旋不下去,慢聲道:“三哥,我明日要進宮伴讀,得先回去收拾,先告辭了。”
將要離去時,沈明語從袖中摸出個絲繡方形的香囊,突然又轉過身來,“對了,我本想將這個送去哥哥院裡,但願對蘭姨娘的病有所緩解。”
“這是月支返魂香,鎮驚安神最好不過的。”
今兒她晨起後,特意將香丸裝進這個自己親手縫製的香囊裡。前段時日她總是夢魘,不過提了一嘴,沈家就送了返魂香過來。
方才在春暉堂她沒機會送出去,現下倒是湊巧了。
蕭成鈞表情有一瞬的怔愣。
他目光落在她伸過來的小手上,柔軟的掌心中躺著個金線福紋藕粉色香囊,鼓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