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屋,沈明語便打了個噴嚏。蕭老夫人眉頭一皺,忙叫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叫人取碗薑湯。
“怎的惹了寒?”老夫人瞧她揉得鼻子發紅,喊崔嬤嬤道:“快去煎藥來。”
沈明語覺得有點頭暈,含糊道:“許是這兩日沒睡好。”
老夫人探了探她的額頭,見並無異樣,稍安下心問:“今日入宮可還順利?”
沈明語將所見所聞一一說了,末了道:“多虧三哥來接我,這才順利走了。”
老夫人眉頭皺得更緊,“平陽郡主家的小子,是蠻橫慣了,但總歸本性不壞,你日後少惹他便好,他雖不會主動傷你,但難免怕誤傷。”
沈明語點頭應了聲,將大氅裹得又緊了些,忽地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唬得老夫人一跳,忙又過來探她額頭。
探得手心微熱,老夫人蹙眉道:“今夜不然就住在祖母這裡,怕你半夜發熱,若是病了,明日就不去進學了。”
沈明語卻想到太子殿下的囑托,她才去一日就又托辭休息,江太傅日後不知要如何刁難她,加之袁為善今日闖禍,接連如此,隻怕太子更是為難。
“我隻是有些身子不適,並無大礙,睡一覺起來應當無事了。”她撐著沉重額頭,晃晃腦袋,說:“進學還是要去的。”
老夫人無法,隻得吩咐半夏仔細照顧,又盯著沈明語喝了藥,方才放她回去。
次日起來,沈明語便覺得頭重腳輕,渾身飄飄然,鼻子也堵住了。
半夏擔憂她,侍候她服藥後,柔聲道:“世子,不如咱們今日在家歇息,還是彆進宮聽學了吧?”
昨日那袁小侯爺多番刁難,今日又要聽江太傅講學,世子這般病懨懨的,去了宮裡豈不是前有狼後有虎。
沈明語服藥後鼻子總算暢快些,深吸了口氣道:“我第一日去,料想江太傅不會太過明目張膽,且還有五哥跟著我呢。”
用完早膳,沈明語便與蕭明景一同進宮了。
今日太子仍是沒來,袁為善闖了禍被關在家中禁閉,被揍的幾個官宦子弟也缺席了,文華殿稀稀落落幾個人。
論理說,江太傅身為內閣首輔日理萬機,不過掛個太傅頭銜,並不必來文華殿講學。但自從七皇子被貶去行宮思過,江太傅便來得勤快了。
說勤快,也不過是七八日來一回。但今日沈明語第一日聽學,江太傅有意過來看看。
江太傅身為淑妃兄長,祖上卻並不顯赫,才華亦是平平,隻因妹妹深得聖寵,才漸攬大權。
他這人素來做派圓滑,即便在文華殿多番為難太子,也叫人尋不到出格的錯來,反倒得了聖上誇讚,說他不偏不倚,待皇子們一視同仁。
文華殿如今隻有五位皇子聽學,除了缺席的太子與七皇子,尚有三皇子、五皇子、九皇子三人,每人三五個伴讀不定。
三皇子跛腳,五皇子口吃,這兩位於繼承大統毫無希望,是故一個懶散一個木訥,他倆的伴讀都是母妃家裡送進來的。
九皇子年方十歲,生母乃是宮婢,不得聖寵。他自幼養在皇後膝下,與太子雖不是一母同胞,卻比一般兄弟更為親近。他僅有一位伴讀,正是章老的孫子,章序知。
眾人落座後,江太傅進了文華殿,隨意掃了眼,目光在沈明語身上停留片刻,很快挪開了視線,開始講《管子》。
昨日沈明語挑燈夜讀了太子筆劄,又得了蕭成鈞講解,自然爛熟於心。
但她也不敢鬆懈,盯著江太傅講課,腦子裡的弦繃得甚緊。
三皇子對她很是好奇,頻頻側頭,揉了個紙團丟過去,小聲問:“喂,你昨日親眼看見袁蠻子打人的,是不是?”
沈明語剛撿起紙團,就被江太傅冷盯了一眼,麵色一沉,“沈小世子,專心聽講。”
沈明語不敢辯解,隻得悄悄把紙團塞進袖裡,“是,太傅。”
江太傅卻並不打算饒過,冷道:“沈世子,我知你家世貴重,背後倚著蕭、沈兩家望族,而今沈老將軍又在西北立了赫赫軍功,年少氣盛也是有的,念在你第一日來,走神便也罷了,若叨擾諸位皇子聽講,實在罪過。”
“謹聽太傅訓誡。”沈明語垂著頭,覺得風寒的病症又加重了些,愈發頭昏腦漲。
蕭明景看她不對勁,本想關切她兩句,被江太傅冷冽一掃,立馬噤了聲。
一堂課下來,沈明語趴在桌上,強撐著精神看書。
蕭明景忙過來探她額頭,嚇了一跳,“六弟,你發熱了,要不回去罷?”
沈明語搖搖頭,“不成,便是我想走,太傅也不會同意的。”
話剛落音,卻見江太傅不知何時到了她桌前,敲了敲桌沿道:“沈世子既然想走,那便走罷,這進學不是來享福,哪裡比得上在家中舒適愜意?你這番模樣,擱在旁人眼裡,不知我如何待你刻薄。”
沈明語抬起頭看江太傅。
“恕太傅見諒,我今日確實身子不適,五哥這才問了我兩句。”她強撐著力氣站起來,拱手行禮:“學生第一日來聽學,不敢造次。”
江太傅冷哼一聲,道:“你說著是不敢造次,辯白的話卻沒停過,既然嘴裡閒著,便站到殿外去,誦讀